“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卫司赫瞪着卫司雪说:“自古以来,有几个将军能够全须全尾的卸甲归田?”卫司赫从桌边站起来,不赞同卫司雪的说法。
“等到拿下了荣西国之后,我们是功臣,可到时候功高盖主,你怎知……”
“提前放弃一切不就好了?”卫司雪打断卫司赫说:“哥,你从来不会被什么迷住眼睛,你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
“放弃一切,找一个不紧要的地方讨一块封地,你做一个闲散王爷,我只做闲散王爷的妹妹……”。
“我们不用回朝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荣华富贵,一切不过是烟云过眼。”
卫司雪说:“荣西国败之后,边北一直安逸,边境其他的国家因为荣西国收归文海国,出兵来犯会变得艰难。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能用来休养生息。”
“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一眨眼我们就老了。”
卫司雪提起一眨眼就老了,竟然美滋滋得笑起来。
“至于下一辈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卫司赫久久无言,一直到卫司雪彻底消失在门口,卫司赫才跌坐回椅子上。
其实他是有一些不甘心的,他征战这么多年,千军万马听他一令,他怎么会不爱权势?
急流勇退这件事情说得容易,自古以来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
卫司赫闭着眼睛坐在屋子里,夕阳从天边弥漫过来,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软甲。
而卫司雪这个时候,正不远不近地跟在折春的身后。
卫司雪知道折春的腿是在跌落春风楼的时候残疾的,站在那里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是走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些一瘸一拐。
他微微弓着背,不像从前那样笔直,不过姿态依旧是和从前一样不紧不慢,就算知道她在身后,也并没有显出慌乱。
治疗仪救下了折春的命,却并没有治疗他的旧疾。不过卫司雪已经很满足了,只要这个人还活着站在她的面前,她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卫司雪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军医的营帐。
军医的营帐和正常士兵的营帐是不一样的,军医营帐是非常大的,并非只有住宿的地方,还有安置伤员的地方。
才刚刚结束一场战事,一场惨烈的战事,营帐之中的伤员非常多。
折春一进去就开始忙起来,里面还有其他的军医,也都在忙着。
卫司雪站在营帐的门口,顿了一会儿之后迈步走进去。
只不过她并没有在里面跟折春搭话,而是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一下这些受伤的士兵。
然后就出了营帐,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折春看上去和戎问枫说得一样,虽然一直跟着她,却并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
卫司雪不知道折春是不敢,还是真的已经将希望,在这整整五年的时间当中熬制成了绝望,凝固在了某个时期,无法再接受她了。
卫司雪想要试一试,可是如果有别人在的话,折春一定无法放开,他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卫司雪得想个办法。
她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在地上绕着床转圈儿。这么多年了,卫司雪遇到的事情,向来都是提刀就干就能解决,从来没浪费过这么多的脑浆。
最后想到黑天了,卫司雪想到了一个馊主意。
这个主意馊到了什么程度,就是卫司赫听了之后会活活掐死她的程度。
卫司雪把自己弄伤了。
她把自己弄伤之后,让付岩去请军医到她的营帐,指名道姓地要请折春。
当然了付岩不知道折春是谁,但是付岩知道卫司雪想要找谁。
卫司雪用匕首在自己的肩膀处捅了一刀,然后低头看了看,想起了梦境当中这里之前也被捅过,不过在梦里是戎问枫捅的。
卫司雪很忐忑,伤口流着血呢,她还在地上走来走去,生怕折春不会来。
卫司雪不会追求人,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折春好像从来也没有用她主动示好过。
这一次开天辟地头一回,她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把这一辈子的忐忑都在今天晚上耗空了。
不过在她血染前襟之前,付岩不负期望地把折春带到了。
折春掀开门帘进来的时候,脸上还遮着面。
卫司雪看到他,立刻就僵在了桌子的边上。
折春一看到她前襟全是血,表情微变,只不过在遮面的布巾之下,没有人发现。
“将军坐下,”折春眼睛没有什么波澜的看了卫司雪一眼,然后指着桌边对卫司雪说:“我帮将军处理伤口。”
卫司雪向后坐在座椅上,仰头看着折春,一双眼如狼似虎一般,把站在门口的付岩都看得替折春害怕。
“站在那干什么,滚出去看好门!”
付岩立刻退出去,把营帐的门帘仔仔细细拉好,然后站在了营帐的旁边守门。
营帐里头,折春开始解卫司雪的软甲,虽然他表现得和处理其他伤员一样没什么区别,连手都稳得很。
但是他根本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淡定,他现在心中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正如那巨浪之中的小船,早已经被巨浪卷入了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