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宵劝道:“母亲,喝不进也要喝一些,哪怕一会儿吐了,也是有效果的。今天我猎到了一只鹿,连血带肉地混在了粥里,很补的。”
“你放在那里,我来喂你母亲,”黎远山说:“你快出去吧,接触也容易感染瘟疫。”
黎宵没有坚持,毕竟他若是病了,就照顾不了家人了。
他离开之前说:“放心,弟弟妹妹都在城中,他们俩还算活泼,没有染病迹象,家中也每日都熏艾。”
黎宵说完,朝着门口走的时候,黎远山突然道:“宵儿,你同为父说实话,你怎么会回来的。”
皇帝很显然是想要黎家死在腾农乡,黎远山对于自己昔年刚直过头追悔莫及,但并不意外皇帝会这样对他,甚至没有多少怨恨。
若是他坐在那个位置上,也未必能够容得下黎家。
树大招风,他总觉得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便够了。后来他才知道,为臣者,只需要一颗忠诚护主之心便够了,利国利民那是皇帝操心的事情,根本无需他越俎代庖。
因此黎远山对于自己的遭遇,并没有恨,只有悔,黎家依旧如昔年一般,从无异心。
但是皇帝既然要杀他,为何会在这个当口,要黎宵回来?
这是极其冒险的一步棋,若是黎家真有异心,黎宵不接下这个护城卫统领的职责,现如今腾农乡民怨沸腾,必然会造成连皇帝也无法收场的局面。
黎远山太了解皇帝,他不会冒这样的险,除非他有后招。
所以他问黎宵,为何会回来。
黎宵站在门口,他本来想着他和郭妙婉的事情,等到瘟疫彻底压制下来的时候再说。
但是既然父亲问了,他也没有必要隐瞒。
他顿时跪地,说道:“是妙婉公主放我回来的。”
“郭妙婉?”黎远山眉头紧皱。
“她怎会在这个当口答应让你回来,你是否与她做了什么交易?”
妙婉公主,是最像皇帝的一个,甚至要胜过皇帝,小小年纪多智近妖。
她是皇帝手中最锋利的刀。整个朝堂之中,皇帝指在哪里,她便刺入哪里,每每都能精准地剜去皇帝的眼中钉,肉中刺。
黎家败落这件事,她居功至伟。若非她那一手妖异得足以以假乱真的字迹,他黎远山自己都认不出,他又如何会被皇帝“捉住把柄”?
可这件事,黎宵并不知道。
“交易?”黎宵愣了下摇头,“并未。公主是怜我心焦,才放我归家的。”
“怜你心焦?”黎远山若不是实在身上难受,都要笑出声了。
郭妙婉知道怜这个字?
黎宵想起郭妙婉,这些天日夜忙碌的疲惫和被百姓误解的酸涩,涌出一丝丝一缕缕的甜意。
他想到她们之间已经私定终身,顿时在黎远山的面前有些心虚。
黎远山正在琢磨皇帝和郭妙婉的用意,他们难道是想要他黎家一个不剩,全都死在这里?
他黎家败落三载,他认命至今,难道皇帝真的要这般赶尽杀绝,连一个种也不给黎家留吗?
不过他很快看到了黎宵的神色不对,自己养的崽子,自己知道。
“你有事情瞒着我?”黎远山虽然在问,却是笃定黎宵有事情瞒着他的语气。
黎宵就不会什么迂回曲折,既然黎远山问到了这里,他便说:“父亲,母亲,我与妙婉公主两情相悦,已经互许终身。”
黎远山闻言表情都凝固了,黎夫人一惊,本来卡在嗓子怎么也咽不下去的粥,都咕咚咽下去了。
寂静了片刻,黎远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黎宵连忙给他倒水。等黎远山把咳嗽的劲儿压下去了,抬起颤巍巍的手想去摸黎宵的额头,看看他是不是高热,把脑子烧糊涂了。
郭妙婉和他两情相悦?
就自家儿子这点心机,郭妙婉把他生吞活剥了,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呢。
不过黎远山想起了自己病着呢,不宜触碰黎宵,便收回了手。
一时之间千言万语,不知道从哪里跟他这傻儿子说起,便只是疲惫地挥挥手。
“你且回去吧,好好洗漱熏艾再睡下。”
黎宵以为黎远山这是同意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掀开门帘离开,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徒留一帐篷面面相觑的黎家人,死寂一般地沉默。
自家人了解自家人,黎家四个儿子,最小的哪一个都算上,就数黎宵最傻。
他小时候上面有两个哥哥护着,黎远山和黎夫人意外又有了一个,光顾着管小的,对于老三就只抓了点表面上的功夫。
倒也没有长歪,就是不怎么通人情世故,更别提心术机谋。
黎远山想到自家傻儿子被郭妙婉骗得团团转,就又是一阵心力交瘁。
而黎宵则是跟家人说清了他和郭妙婉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下来。甚至当晚还给郭妙婉写了一封酸唧唧的信,言明了他已经和家人说清了他们两个的事情,家中没有人反对。
还有便是他很想她。
黎宵用一手苍劲如游龙般的好字,写了一封别别扭扭的小学生情书。然后封起来,并没有命人带回去,这时候没有人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