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啥时候我再……”
“闭嘴。”那刘牢头忙喝断了他的话,有些谄媚地向那官差道:“上差,这人是个偷儿,手脚伶俐。”
李瑕听说自己所处的这是死囚牢时就留了心,又看那官差的模样。
只见其人三十岁左右,神情冷峻,眼神锋利,看起来颇为精干。浑身气势不小,仿佛是什么大官,但看衣饰,也只比狱卒稍好一些而已。
引路的刘牢头则是拿着火把照向李瑕这间牢房,却不是要看李瑕,而是照向了那一直盘腿坐着假寐的吕丙雄。
“上差且看,那厮便是吕丙雄。”刘牢头道,“去年五月,他与一妇人私通,被对方丈夫撞见,杀了对方丈夫,及其父兄。他是空手,那三人拿着菜刀、柴刀。”
吕丙雄闻言,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也不说话。貌似嚣张,其实却缩了缩脖子。
那官差目光一扫,淡淡道:“瘦。”
只说了这一个字,他似乎对吕丙雄失去了兴趣,正要转头,忽然又是目光一凝,问道:“这断指是怎么回事?”
刘牢头指了指李瑕,道:“这小子昨日刚送进来,夜里就发生了斗殴,把人的手指头咬掉了。”
“怎不给他们换间牢房?”
刘牢头低下头,眼珠子左右一溜,附耳向那官差低语了几句,声音很轻。
李瑕已凝起心神,紧盯着他嘴型,听着那一点点轻微的声音,隐约感觉最后有几个字似乎是“活不过两天”。
那官差似乎讥笑了一下,不再看这边,转身走向下一间牢房。
下一间牢房就是李瑕的西边,原本昏暗中看不清晰,李瑕一直以为是没人的,此时狱卒将火把探进去,他才看清原来隔壁关着一个人。
“喂,庞天䘵,起来!”
却听“叮叮铛铛”的铁链声响,一个大汉翻了个身坐起来,似因被人打搅了睡眠十分不耐烦,喉咙里发出“嗬嗬”声,有些骇人。
火光下,此人敞着胸膛,露出浓密的黑毛,身形如熊,脸上满是刀疤。
“上差且看,这就是庞天䘵了,喜欢烹食人肉,烹了临安府十一人,两个月前捉拿归案,还杀了四个官差……”
这庞天䘵看起来有些许迟顿,盯着火把看了一会,这才转头看向狱卒们,眼中凶光毕露。
李瑕看了一会,又转头瞥了吕丙雄一眼。
本来他还觉得吕丙雄是个凶恶大汉,但和隔壁的庞天䘵一对比,吕丙雄就显得十分柔弱了。
至于白茂,已经蹲到了牢房的另一边,离西边的邻居远远的。
那边,差官走到了庞天䘵的牢房前,道:“我叫聂仲由,两月前就是我协助钱塘县衙把你捉拿归案。”
庞天䘵嘶哑着声音道:“你过来,老子弄死你。”
他汉语说得并不利索。
聂仲由道:“你想活命吗?替我办件事。”
李瑕已悄然走到离他们最近的角落,还默默观察着聂仲由的表情。
只见聂仲由依然神色冷峻,让死囚办事、放死囚活命这种违法乱纪之事,在他眼里好像也稀松平常。
庞天䘵道:“老子为啥要替你这狗宋人办事?”
聂仲由道:“你弟弟在我手里……”
李瑕才听到这里,刘牢头已经向他这牢房这边走来,指着他道:“崽子,往那边去!上差办案,你在这凑什么热闹?死东西。”
李瑕于是起身,走到牢房另一边,在白茂旁边坐下。
远了这十多步的距离,许多具体内容已听不清。
最后只隐约听到庞天䘵道:“老子想想。”
~~
这个小插曲过后,聂仲由和狱卒们离开,牢房又安静了下来……
李瑕整理着脑子里乱糟糟的思路,又觉得有些事有些地方不对劲。
他沉吟着,向白茂轻声问道:“平时这牢里有人生病,都是带出去找大夫看吗?”
“那当然不是。”白茂道,“我们是什么人?哪有那样的好命?”
“那他?”
“吕大哥不一样,许是外面还有相好的使钱咧?”
白茂说着,又向吕丙雄赔笑道:“是吧?吕大哥,要我说,你和李小哥这事就翻篇了呗?”
吕丙雄这才睁开眼,看向李瑕,开口道:“小子,我明明打死过你一遭,你竟又活了,这是天意。既然我俩同坐一间牢,又都是要砍头的。这样,我也不想着寻你弄快活了,剩下的日子睡个安稳觉吧,有啥仇怨就算了,怎样?”
李瑕目光微凝,想了想,道:“好。”
“好,你小子够狠、运气又好,我服气。”吕丙雄慨然道:“往后大家都是同蹲一个牢的兄弟。”
“好。”
“爽快。”吕丙雄咧开嘴一笑,仿佛了结了什么心事。
白茂又是嘻嘻一笑,拍掌道:“这就好,往后我们仨同坐一间牢,合该好好相处。吕大哥要想快活,寻我好咧。”
“滚开……”
气氛似乎就此和睦起来。
这天傍晚,牢里没有放东西吃,据说这里一天只放一次吃的。
李瑕本期待着或许有人来探监,但也没有。
气窗里的光线越来越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