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翁应龙不由骇然,掀帘而出。
马上便有侍从道:“翁公,危险,快进去。”
“既知危险,还不快走?!”
他们判断应该是张珏派了小股唐军绕过鹤鸣峡来偷袭,冲的该是烧毁宋军的粮草。
为了不被战事波及,他们遂第一时间向南逃去。
出了大营,沿着尹水往嵩州才赶了两里路,前方却又是马蹄声阵阵,一支骑兵切插出来,对着他们便抬起弩无情地射杀。
“嗖嗖嗖嗖……”
唐军人数虽不多,甫一杀出却是气势汹汹。
翁应龙、黄公绍连忙下了马车,躲在车厢后面喊道:“降了!降了!”
于是侍从们放下了武器趴在地上,才开始激烈的战事很快又平息下来。
“卸了!”
一名唐军校将策马而过,喝令其士卒收缴了他们的武器盔甲。
待看到翁应龙、黄公绍也毫不客气,也将他们捆了。
“轻些,轻些。”翁应龙忙道:“我们是文官,不必捆也行……”
“谁说文官不必捆?!”唐军校将大怒,叱道:“捆了!”
“将军息怒,我等年老体弱,不捆也却不敢反抗。”
“你们误国时不体弱,这会就体弱了?给老子把他们放倒,搜。”
“哎哟,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狗宋贼,你给老子记住,这里是战场,没啥好斯文的,押走!”
~~
入夜。
“押进去。”
翁应龙转头看去,已不见了黄公绍,而他自己则身处于一间血淋淋的小帐篷。
帐中点着火,摆着个挂满了刑具的架子。
下一刻,已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惨叫。
有个神情冷峻的人坐在角落里,对着火烛慢慢磨着墨,偶尔能在惨叫声的间歇听到他的磨墨声,像是磨在翁应龙骨头上一样让他难受。
“使司。”
又有人走进了帐篷,很快,有个冰凉凉的铁器触到了翁应龙的脖颈,他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衣领提了一下。
像是一团猪肉,被掂了掂。
“是个文官,叫什么名字?”
“这位将军,我什么都招、什么都招,不必用刑,不必……哦,翁应龙。”
“哈?你就是翁应龙。”
有人转到了翁应龙面前,是个三旬左右的汉子。
这汉子将自己的一张丑脸凑近了,仔细端详了一会,道:“还真是,贾似道的心腹慕僚之一,你是来督促吕文焕的?”
翁应龙一愣,没想到唐军中竟有人这么了解自己。
他目光往下落,只落到面对这中年汉子的一只手上,忽然想起对方是谁。
“原来是姜司使当面,幸会,幸会……”
“幸会?”姜饭用钩子拍了拍翁应龙的脸,讥笑了一声。
~~
翁应龙与吕文焕说过的话至少有一点没错,李瑕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既不像大宋优待士大夫,也不像蒙元宽纵世侯大族。
他这般人,落在李瑕手里绝不会有以往的荣华富贵了。
好在挨了两日酷刑之后,命还是保住了,只是已然胆战心惊。
“走吧。”
随着士卒一声唤,翁应龙便被带出了帐篷。
这里还是当时的宋军大营,只是那杆大旗上已换了一个“唐”字。
他被带着往北,转头看去,吕文焕与张珏交战之处还是尸横遍野,而唐军正在打扫战场,该是吕文焕已经被打得撤军了。
撤军前还丢了营地,想必会很麻烦。
眼下不是关心吕文焕的时候,翁应龙被带着进了洛阳城,一直带到一座府衙前,抬头一瞥,只见上面挂着一块牌匾上书“行宫”二字。
进了这行宫,再往前走,只见大堂上挂着个“洛城殿”的牌匾,他不由心想时至今日李瑕依旧不脱草台班子的土气。
这念头才起,身上的伤口忽有些发痒,畏惧感泛起来,翁应龙缩了缩脖子,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进了殿,却惊讶地发现,殿中有几个熟悉的人。
“王相公?”
王应麟听到声音转过头来,道:“是翁先生,江陵一别,这便又再相见了。”
当时翁应龙随贾似道大军才到江陵城时,王应麟还是阶下之囚。
谁能想到,转眼间再相见,已是斗转星移。
若细想这一切是为何,翁应龙忽然无比深刻地体会到了赵宋的弱。
其后,黄公绍也被带了进来,一见王应麟,面露愧声,泣道:“王相公,学生惭愧……”
“御驾到了。”
王应麟不再多言,站定了身子,作恭迎之状。
翁应龙自知只是囚徒,连忙俯低了身子。
他多年前见过李瑕几面,今日偷眼瞥去,只觉李瑕那身姿丝毫未变,但周身气场却威严了太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