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欺君。
“陛陛……陛下不记得……草民了?”
“你记得朕吗?”
“草民史恢,在道上有个诨号叫‘妙算盘’。”
这史恢说到这里,稍停了停,见李瑕没有太大反应,遂又小心翼翼提醒道:“草民以前在长江上,那个,做些买卖,曾经被陛下……恩释过一次。”
李瑕再次看了史恢一眼,依稀想起了些。
史恢又小声提醒道:“兴昌四年,长江,采石矶。”
“是你。”李瑕道:“第一个从朕手底下逃得性命的。”
“是,是,草民荣幸之至。”
李瑕笑了笑,觉得天下之大,竟还能遇到一个十多年前见过之人,实在是巧。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在当水匪?”
史恢一愣,心想自己又没别的手艺,不当水匪还能做什么。
再仔细一想,对方却从一个小官兵变成了皇帝,真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草民惭愧,惭愧。”
“如何从长江到这白羊淀的?”
史恢道:“当年被陛下剿灭之后,草民便跑去投靠了江陵一带的大盗‘翻江龙’刘师雄,后来,陛下大军伐宋,顺道剿了翻江龙……”
什么大盗翻江龙,李瑕并没有听说过。
到了他如今这种地位,一个决定,便能够改变无数像史恢这样的小角色的命运。就像是人拿着扫帚一扫,不会看到扬起的每一颗尘埃。
“之后草民又跑到了襄阳,又跟着走私的商队到了保州。”史恢道,“路过高阳时被大当家打劫了,就跟着大当家落草了。”
“妙算盘!”孟通急道:“你本来就是水匪,别说的像我逼你落草一样。”
李瑕已向张柔问道:“张家与襄阳也有走私?”
他想起了当年第一次北上,便曾听说过张家走私一事。
此时张弘基便上前,应道:“禀陛下,有,不过宋元议和之后,规模便小了。”
“但人脉还在?”
“还在。”
李瑕稍稍点头,又看了史恢一眼,道:“别再当水匪了,你也该进步进步。似你这般通水性,又文武兼备之人,容易立功业。”
史恢眼睛一睁,很是激动。
他像是一粒被大风扬起的尘埃,飘飘荡荡,这次终于是要落在拔地而起的高山之上。
~~
大风吹过长江,与浪涛合鸣。
贾似道凌风而立于船头,身上的红色披风飘扬。
他已经在长江上度过了元宵,终于再也不耐烦每日看士卒围攻白帝城,遂亲自率水师继续西向,看看大军对上游几个城池的攻势。
这便是兵力充沛的优势。
此时渐渐出现在贾似道前方的是一座古城。
“平章公,这里就是以前夔州老城的治所,也叫永安城。”姚訔道:“蜀汉章武二年,汉昭烈帝兴兵伐吴,败退鱼复,改鱼复县为永安县,取宫名为永安宫。此后,这里便是夔州的治所。”
“那就是夔州城吗?”有官员问道。
“只能说是夔州老城。”姚訔道:“大宋淳佑二年,夔州守将以‘治所地势颇平、无复形势’为由,移夔州至白帝城。但在李瑕担任四川阃帅之后,又将治所移出了白帝城,又嫌永安城地形狭窄,将夔州的治所设在了新的奉节县城。”
“说来说去,前面这还不是夔州城了?”
“不是,前方这是永安古城,现今的夔州城,还在上游十五里之处……”
贾似道皱起了眉。
别的不说,姚訔这番话首先便意味着他想要攻下夔州,还要多攻下一个永安城。
“攻势进展得如何了?”
廖莹中便上前,道:“平章公,已经包围了永安城十余日,但唐军龟缩于城中,防备完善、火器充足。暂时还……”
“别说了。”贾似道有些烦躁地挥了挥手。
“平章公,川蜀这些城池便是如此,傍着大江、高山,地势易守难攻,只能围困起来,徐徐图之。”
“我等不了。”贾似道抬眼向远处一瞥,偏过头,把声势压低了些,道:“一旦李瑕放弃北伐,回师攻打襄阳,而万一吕文焕败了,你可知大军会是何后果?”
“当不至于如此……”
“我不管至不至于,得要快。”
“可是眼前是坚城,只怕难以速克。”
贾似道却是早有主张,道:“传命下去,将夔州城、永安城、白帝城统统围死,连飞鸟都不许进出。再将我的招降信递给夔州的张起岩。”
“平章公之意是?”
“告诉张起岩,白帝、永安诸城已经失陷了,连上游的万州也已经降了。”
廖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