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阵列中却响起一声颇为诧异的呼唤。
“史三郎?!柔明兄?!”
那些骑兵们的阵型分开,一名将领策马而出。
史杠定眼看去,见此人不过十七八岁模样,一身鲜亮的盔甲,看着细皮嫩肉的。倒是确实有几分面熟。
“柔明兄可还记得小弟?郑制宜,字守志。你我在燕京时曾聚过五次。”
史杠这才想起来,惊讶于自己与郑制宜竟有聚过五次这么多,也难为对方记得清楚。
他惯是能应付这种场面,语气愈发傲慢。
“原来你已经回来了,原不是在忽必烈身边为质子吗?”
郑制宜一愣,因史杠直呼忽必烈之名而有些骇然。
史杠却已招了招手,轻笑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扶为兄下马?”
……
那边张弘道一行人犹驻马而立,远远看着这一幕。
“五郎。”沉开放下望筒,道:“史杠这般轻慢,无妨吗?”
“由他去张狂。若陈述利弊由郑家清醒地判断,反而要反复考虑、提诸多条件,倒不如让史杠拿气焰去压。”
张弘道面色深沉,末了,还补了一句。
“人对权势仰慕,有时能让他们盲从。”
沉开只觉高深莫测,不由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史杠才回来。
“那是郑鼎的儿子郑制宜,我主动与他说的,入城与郑鼎谈,如何?”
“郑制宜?因地制宜,倒是个好名字……”
~~
沁阳县。
身披盔甲站在城头的郑鼎听着郑制宜派回的亲兵说了几句话。
“张五郎、史三郎是以故交的身份前来拜会,只叙私宜,不论国事。”
话虽如此,其中的意思大家却也都明白。
郑鼎思忖片刻,道:“回府接待吧。”
他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卸下盔甲,换上了一身布衣。
他特意留意了一下,衣衽是向右掩的。
很快有下人来报,郑制宜带着张弘道、史杠到了。
郑鼎虽说做好了招待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们真敢进城,不由佩服其胆色。
此时他若一声令下,大可斩下此二人的首级,向忽必烈报功。
然而,郑鼎却只是调整了一下表情,用手指在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大步迎了出去。
郑家大堂格局很漂亮,古朴中透着雅致,匾额上书的是“嘉泽”二字。
郑鼎朗笑着迎了上去,他年纪虽大,但口呼张弘道、史杠的名号,却是与他们同辈论交。
郑制宜的辈分当时便降了一辈。
主客落座,捧茶寒暄了几句,郑鼎便犹豫着开口想提出一点点招降的条件。
他要求也不高,郑家久在沁阳,往后能继续世代守着这一方山水、一方百姓也便可以了。
今日若只是张弘道在,他定然是严词拒绝的,之后则会一本正经地陈述利害……
“呵,什么东西?”
然而,史杠已冷笑了一声,语态轻蔑,又道:“顺天张氏、真定史氏、藁城董氏归顺大唐都不曾这般提条件,沁阳郑氏好大的排场。”
张弘道从来不会这么说,他从不以自己代表顺天张氏。
长久以来,就连在他自己心里,张六郎、张九郎才是顺天张氏的继承者。
此时史杠一说,郑鼎即变了脸色。
“柔明兄……叔父言重了。”郑制宜尴尬笑着,连忙出来解围。
史杠却已倏地站起身来,道:“倒是我的不是了,顾着与你的义气情份,求着五郎亲自来一趟,保你族中老小,未想到你们比伯颜还了得,想要以这点乡兵独抗王师。”
“不敢,不敢。家父不过是想要提些……”
“提些条件?忽必烈尚且要夺世侯之权,连我史家尚且不敢提世代镇守一方,你们也提得出来?”
史杠显然是懂得仗势欺人的,声音不大,语气却是嚣张。
“我告诉你们,如今王师横扫六合,昔日助胡虏为虐之家,能保全阖族性命、能为乡绅富户者,且偷着乐吧。”
郑鼎目光看去,正对上史杠的眼神。
他看得出来,史杠不是在恫吓他,而是打心眼里就没把他这沁阳万户当一回事。
比起看不到的兵势,这种轻蔑更快地打掉了他心里的底气。
~~
这日傍晚,沁阳城头上的大旗缓缓降下,城门大开。
张弘道策马而出,又回望了一眼。
“史杠还是懂这些小世侯的。”
“在末将看来,是五郎用人有方。”沉开策马上前,玩笑道:“五郎便没让末将来劝说郑鼎。”
张弘道便笑了笑,道:“你没那种底气。”
“没有长年累月的富贵,谁能有史三郎的张扬。”沉开笑道,“但在末将看来,五郎内蕴于心,沉稳有度,比他们都要本事。”
“也许吧。”
“真的,九郎不过是更擅长些诗词,好与人打好交道,因此总得人夸赞。真为家族、百姓做事,五郎才是真出力的。”
“莫说胡话了,走吧,尽快回孟州调兵,从此处到保州,要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