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易。”
张雄飞迅速向厅外看了一眼,引着白华到了更僻静之处,压低了声音,道:“张指挥使的行踪很隐秘,一般人不知,白公若想见他,还需给我些时日。”
“真是干系重大的紧要之事。”白华道:“若晚了,则殿下危矣。”
张雄飞不由大惊,应道:“我这便去找张指挥使。”
白华稍感安心,也不肯去歇,只在这偏厅中等着张雄飞回来。
他一路舟车劳顿,又连着几日一直在想当前局势的严重性,精神疲倦到了极点,就在那儿似睡非睡地点着头。
仿佛是在梦中,他看到张易走进来,但脖子以上没有头,那颗脑袋被张易自己捧在腰间。
“白公。”
张易的脑袋开口说话。
白华感到这一切很荒唐。
“白公。”
有人拍了拍白华的肩,他勐地惊醒了过来,睁眼看去,才发现刚才那确实是一场梦。
至于眼前这人,虽然满脸风霜,伤痕累累,却正是张易。
“张指挥使,你还活着?”白华擦了擦额头,问道。
“是啊,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张易很顺畅地接着白华的话应道。
白华喃喃道:“血光之灾,只怕还未真躲过去。”
“白公,我来见你一趟不易且不能待太久,长话短说……我带去的消息你们收到了?”
“收到了。”
张易派人说的消息其实很简单,忽必烈很快就会回到开平,让诸公做好迎驾的准备。
当然,一封口信说不了太细,各种内情白华并不知晓。
“收到了,但晚了,史郎君已出发前去见陛下了。”
“他去何处见陛下?”
“西面。”
“完了。”张易急道:“我冒死传信,怕的就是他们轻举妄动,白公可有派人去追他回来?”
“派是派了,但只怕来不及。”白华反问道:“陛下果真还活着,为何一直不露面?”
张易语速飞快,把头俯近了,道:“初时是受了重伤,好不容易才出了沙漠。之后……白公可知忙哥剌之妻?”
“弘吉剌氏?”
“是,弘吉剌氏的野日罕,此女欲毒杀陛下。”
白华惊讶大呼道:“怎会如此?”
“个中详由往后再与白公细禀,陛下因此事已迁怒于忙哥剌,如今他伤势初愈,秘密返回开平,必会将一部分国事交于燕王。太子之位,乃至监国太子,定矣。我依旧是那番言语,当此时节,务必谨慎、谨慎。”
一番话,白华听得反而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有些纠结起来。
他捻着长须,叹道:“仲一,若能如你所言,固然好。但只怕,我等做的已然太多了。”
“不可追回了?”
“难。”白华摇着头,道:“诸公已经说服了伯颜支持殿下监国。”
“无妨,陛下心中或有芥蒂,但能容忍。”
“不少朝臣已经公然请殿下继位了。”
张易眼睛一眯,陡然紧张了起来。
他来回踱着步,逐渐不安。
白华又道:“再加上史郎君之事……仲一,你实话与老夫说,西边或是诱饵?”
张易点了点头。
“那,陛下如今就在燕京?”白华问道。
张易沉默了片刻,依旧是点了点头。
至此,事情的严重性已经摆在了这些真金的支持者们面前。
重伤未愈的忽必烈,也许正在暗处冷眼观察着这些打着小算盘的汉臣们。
只想到那个眼神,就让白华不寒而栗。
“还能挽回。”张易道:“只要把史楫追回来,一切都还能挽回。如今陛下很信任我,我会在陛下面前为殿下解释,殿下素来孝顺……”
“仲一。”白华突然再次唤了一声。
他瞥了厅外一眼,语气中忽然多了几分神秘。
“你可有想过?一条道走到底,如何?”
张易一愣,如遭电击。
眼前这个白华,依旧是当年那个谁劝都不管用、哪怕抛下儿子也要投奔宋国的白华。
论对汉法的执念,他或许是诸公之中最深的。
“大错已然铸成,追不回来了。依眼下之局势,反而是优柔寡断则必遭血光之灾,不如果断处置,而你,是最有机会动手的人。”
白华不是在吓唬张易,他想到方才的那个梦,认为若这次不能让真金登基,张易之死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了。
“你明白老夫的意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你不这般想,忽必烈又如何想。”
张易额头上渐渐沁出汗水。
想比史楫,他确实是更有机会动手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