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
“但我若还想当这官。”严云云忽然话锋一转,道:“不管这长安城有多少人在背后嘀嘀咕咕,谁也休想借此扳倒我。他们喊着女子不能当官,又说妓子不能当官,喊破了天,我这官当得如何也只在我自己,而不在于他们的嘴。”
她说过,低头又吃了几口面,很快又站起。
“你去哪?”
“西宁州。”
“什么?”
“我要亲自往唐蕃古道走一遭。”严云云道:“去立一桩大功劳,往后不仅要当户部尚书,我还想当一任丞相。”
李昭成终于再次从她身上感到一股咄咄逼人的凌厉,这变化很快,只在她进宫面圣了之后。
虽不知道李瑕具体说了什么,但似乎只要李瑕一开口就能让严云云重新野心勃勃。
一瞬间,李昭成忽然隐隐懂了严云云的心境,认为自己想明白了她一切所作所为的动机。
他觉得自己跑来劝她确实是多此一举了。
下一刻,却难得听严云云柔声道:“多谢你。近来不好捱,多谢你的宽慰。”
面对满城舆论的讥讽,连她也一度承受不住。
但走出来了。
李昭成受宠若惊,之后不由笑了笑,有些释然。
严云云走下了楼,会了帐,对面馆里的小厮道:“不揽客了?继续喊。”
“这。”
很快,胡子面铺又恢复了那吵闹的喊叫。
“来尝臊子面了!开国功臣也来吃额家的臊子面!”
十数日之后,一支使团离开长安,向西趋往吐蕃。
他们将走文成公主和亲时走过的道路,从长安西去,越过陇山,经秦州、临州、河州,渡黄河再经龙支城,抵达西宁州。
到西宁州之后,一部人将留下设置榷场,建立如高昌一样的漠上长安,另一部分人将继续去往萨迦。
收服吐蕃之事,李瑕暂时能做的似乎只有这么多。
派出使团之后,他便将精力又放到了内政上来,原以为至少需要半年,吐蕃之事才会有后续的进展。
然而,到了四月,一则从潼关方面来的消息却引起了李瑕的注意。
“陛下,军情司急报,是林司使来求见了。”
李瑕得到消息时正在格物院视察,马上便招了林子上前禀报。
过了将近一年,林子的头发已长长了不少,但相貌却再难回到当年的“普通”,他饱经风霜又成了达官显贵,有种沧桑与富贵杂糅在一处的丑。
“禀陛下,蒙元在河南有大变动。”
分明不是什么隐秘消息,林子却显得很紧张,上前,压着声音道:“董文炳遭阿里海牙告状,已被忽必烈罢了官职。如今蒙元坐镇河南的,换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叫伯颜。”
“伯颜?”
李瑕对伯颜这名字并不熟悉,只在西域时听说海都与伯颜交锋过一战。
依海都的说法是,他打得伯颜落荒而逃。
O“后续消息还在路上,听说这伯颜还被忽必烈任为丞相,权职比董文炳在时还大刀。”
“查此人底细。”
“是!y。”
李瑕已疑惑起来,踱了几步,问道:“董文炳呢?回藁城了?”
“不知。”
“不知?”李瑕瞥了林子一眼。
林子一拱手,道:“我们在洛阳眼线只看到董文炳领了一队精兵出城,再无别的消息。”
“查。”
“一定打探出来!”
李瑕想了想,转而吩咐道:“命董文蔚来见朕艹。”
不论如何,此事给人的第一感受便是忽必烈连他的“董大哥”都不再信任了。
那么,藁城董家已经到了可以招揽的时候。
李瑕务必要派人见董文炳一面了。
开平。
姚枢刚刚见到了长途跋涉归来的窦默,谈及西面之事,心中感慨。
“陛下用人不拘一格啊,一见伯颜,擢为宰相,知人之明,古今何曾有也?”
窦默摇头不已,嘴里却道:“陛下用人之魄力,举世无双。”
“不仅是伯颜,董文炳先有兄弟叛投李瑕,又屡遭弹劾,陛下犹敢将大元之将来托付于他。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啊。”
“算时日,董文炳已到此处了。”
姚枢遂看向地图,标注了一下。
与此同时,韩承绪正看着地图喃喃道:“过黄河了吧?”
“算时间是。”韩祈安道,“父亲这位义女,心气未免太高了。”
“为父却只惊叹于陛下用人之大胆啊。”
韩祈安不由点头,深以为然,道:“云娘不过中人之姿,若非陛下信重,使她做事拼尽全力,难有这般作为。”
“女子为官,任一部主官,且还想任相,古之未有啊。”
“我却还觉得自己这身子骨担当相位太累了。”
韩承绪咧嘴笑了笑,嘴里已没剩几颗牙。
但笑过之后,他又忧心起来,手指在地图上划过黄河,喃喃道:“那兵荒马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