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莺飞草长,长安城亦是一派风和日丽的景象。
随着城池扩张,诸多衙门、民宅已建在城外,规划得方方正正。
南面永宁门外的太平坊便是韩家所在。
院子不算大,三进落,以韩承绪如今的官位而言显得不够气派,但好在拾掇得十分雅致。
卯时未到,严云云起身,在梳妆台前坐下,看着镜子、拿起头梳要梳,却是忽然发了呆。
“我来吧。”
随着这句话,韩无非端着一盆水从屏风那边绕了过来,道:“今日怎起得早了些?”
“陛下这几日便要回京了,事忙。”严云云应了,手上已接过韩无非递过来的官报看了起来。
而韩无非接过她手里的梳子,给她梳起了头。
这是夫妻二人这些年的习惯了,因严云云公务繁忙,房里这些琐事都是由她丈夫动手的。
倒不是她要求的,作为韩家的义女她也从没说过要让韩无非当赘婿之类的话。只是她的官越做越大,他主动便想为她省些时间。
而严云云又不愿下人在背后嘀咕韩无非,让他丢面子,房里也没要人服侍。
“以往在叙州时,我最会梳妆打扮,这几年却是手生了。”
韩无非傻笑道:“不嫌我手笨就好。”
严云云没看手里的官报,悠悠叹了口气,道:“过阵子我便辞官了,也不用你再为我忙前忙后。”
韩无非愣了一下,问道:“怎怎么就辞官了?”
“岂有女人当官的?”严云云道:“陛下登基之时,我本就要辞了,只是当时征宋迫在眉睫,户部主官不好撤换,现在是时候了。”
“可韩无非想说些什么,却木讷地说不出来。”
严云云笑了笑,道:“到时我们生个孩子吧。”
韩无非点了点头又挠了挠后脑勺,应了声“好”,便给严云云带上官帽,看着妻子颇具威仪的模样,感到十分可惜。
他虽然看不懂她每日办的那些公务,却知道她做得很好,不仅是大唐皇帝的钱袋子,还是汉台幕府开国功臣之一。
收拾停当,夫妻二人便到厅上用饭。
路上,韩无非说起一桩闲事。
“也是巧了,在汉中时,隔壁住的便是刘将军。在长安时亦然,如今搬到太平坊又与刘将军毗邻,真是有缘。”
“官人便没想过是父亲与刘将军故意的?”
“为何?”
“自是交情深厚。”
“岳父、长兄都是文人,与刘将军岂有话说?”韩无非想了想,笃定道:“聊不到一块去,我便没见他们聊过天。”
严云云想到刘金锁与韩承绪的相处,不由摇着头笑了笑,道:“原来官人也会打趣。”
韩无非反而愣了愣,也不知自己有趣在哪。
过了年,韩承绪已年逾七旬,身体上的各种小问题便时不时地冒出来,腿脚已不方便,眼神也模煳了。
但他精神却还矍铄。
作为大唐开国的第一任丞相、而皇帝又亲征在外,他要担负的政务最多,就是想要衰老也不行,只能强撑着精神着。
韩祈安续弦娶了孔仙之妹已有六年,夫妻俩接连生了三个孩子。这是最让韩承绪欣慰之事,他每日最喜欢的就是在厅堂里带着孙儿们嬉闹。
因此在韩家最热闹就是每日清晨,一家人都会到厅上用饭。
“父亲。”
“岳父。”
韩承绪身上盖着厚厚的毡毯,正在逗着孙子,见严云云来了,问道:“春耕这阵子要放的青苗钱都放了?刀。”
“父亲放心,女儿这阵子便盯着这事,总归是办妥了手上的差事。”严云云说话间已上前,为韩承绪掖好了身上的毯子。
“辞不辞官的,再看吧。”韩承绪说话很慢,道:“陛下都还未开口,你又急什么。”
“总有人叫嚣得厉害,我不愿让陛下为难。”
韩承绪微微摇头,没在这事上多说。
近来就算是他也感到有些猜不透李瑕的心思,不好妄下定论。
严云云一边坐下,又问道:“兄长呢?莫不是用过饭便上衙去了?”
“往子午镇迎陛下去了。”韩承绪叹道:“去岁末,阆中生了场叛乱,虽然平叛了,但得给陛下报一报详细经过。”
严云云对此不感兴趣,道:“陛下还是秦王之时,能让治下太平,称了帝又有甚不同?这些叛乱打着忠于赵宋的名义,还不是某些人找个借口满足私利。”
“才改朝换代又赶上天子亲征,有些乱子难免的,没耽误征宋一战便好。”
“说到此事,那二十万的白银、绢匹也该运至重庆府了吧?”严云云说到这里,眼睛已经亮起来,“我们的国库可还放不下,得要扩建。”
韩承绪抬起手,慢吞吞地道:“用过早食再谈。”
6.....
原本只是清晨的闲谈。
严云云本以为宋廷纳供的岁币天下皆知,不是什么重大或隐密的公务,没想到韩承绪却要私下再谈。
“父亲,莫不是宋廷又不给了?”
饭后,才转进偏厅,严云云马上便问道:“那这一战还要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