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观李瑕,战船不充足,水师不熟练,能调出的水师兵力只有朝廷的十分之一。
而且还有虎视眈眈的蒙元随时会出兵攻打长安。
李瑕注定不可能攻到临安,最多就只能通过一场小战事,逼宋廷承认其帝号。
但他竟然还出兵了?而且还是不宣而战。就不怕激怒大宋?
亭子里忽然响起一声娇呼,却是吕文德一脚踹开了一名侍女,站起身。
“狗猢孙来得好!老子还嫌三峡不好走,正好先在江陵灭了他的水师”
江陵府。
长江上战船密布,江陵城大门紧闭,城头上炮车正在不断调整着方向,形成了两军对峙的肃杀气氛。
战船上,姜才抬着望筒观察了江陵城的动静,神情显得有些严肃。
顺长江而下,连着偷袭了好几个州县之后,他遇到了宋廷的第一个重镇,终于停下了前几日势如破竹的攻势。
“将军。”
麻士龙走上战台,四下看了看,见江风很大,说话不会被别的部将听到,方才道:“江陵城已经有防备了,城内码头有战船三千余艘,城中守军一万五余人,战船和兵力比我们都多……”
话到这里,他凑近了姜才,把声音压低了些,又道:“而且宋军还占着城墙,有补充,有援军,怕是不好打。
姜才听了没有太大反应。
因为麻士龙说的这些更多的兵力、战船,更好的地势、补给,都是纸面上的数字。而宋军的每一场败仗,纸面上的数字都比对方要好得多。
胜败不止要看这些,还要看将领的指挥、士卒的士气、战术的使用等等,甚至还包括运气。“不好打也得打,我们拿下江陵。”
麻士龙没有马上应喏,他是姜才身边的老人了,是真正的心腹,因此敢直说一些心里话。“将军,我就不懂了,拿下江陵又有什么用?前面还有岳阳、汉阳、鄂州。等我们拿下江陵,宋军已聚集十万水师。”
“我自有分寸。
麻士龙又道:“反正长江开阔,江陵守军也拦不住我们。不如顺江而下,趁吕文德还没反应过来,杀到鄂州。
这是一个非常冒险的计划,绕过江陵顺江而下很容易,但没有辎重补给,他们这一支水师就打不了持久的战役,而且一旦战败,想要逆流而逃便几乎不可能。
也就是麻士龙这种疯子刚被开国功臣的喜悦冲昏头脑,才敢提出来。
姜
才摇了摇头,道:“我们得到的军令就是攻下江陵。”
麻士龙只好拱手应下,却还是不太明白自己这一万水师哪怕攻下了江陵又有何用。
“应该是还会有援军吧。”他心想。
很快,号角声响起,战船向江陵城缓缓靠拢,双方以砲石互击。
“攻下江陵!”
“放炮!”
“嘭……”
巨石砸起大浪,船只摇摇晃晃。
“帆挂住了!”
“我来……”
卢富还是站得很稳,每走一步就像是把脚钉在甲板上一样。
他赶到桅杆边,向上爬去,动作迅速。有箭矢在前方飘过,他也视而不见。
卢富的性子不像是一个将领,也就是因为操船的技艺极为出色,水性又了得,能以成为姜才器重的部将。
这一战,同袍们都很战意昂扬,唯独卢富依旧有些提不起劲。
以前他是宋军,只管随着姜才杀蒙虏,至于姜才是跟着宋廷也好、跟着秦王也罢,他不懂这些。但现在,却是在攻打大宋的城池。卢富奋力调整好了帆,正要下桅杆,低头一看,看到了战船边的一座座炮车,不由走了神,想着那巨石若砸进城里,该有几家百姓伤亡……
“快下来!”
“让开!”
忽然听得周围一阵大喊,正在走神的卢富回过头,只见桅杆下的士卒已纷纷逃开。
“嘭!”
桅杆缓缓往下倒去,轰然砸在了长江当中。“咕噜噜……”
江水灌进了耳朵里,那厮杀声、炮石声突然停了下来,天地一片安静。
卢富瞪大了眼,看到有人落在江水之中涌出血来,很快又被长江冲散。
他很快就找到了姜才的战船,奋力向它游了过去,然而,游了两下之后,他忽然收了力、任身体仰在江面上,顺着长江水漂去。人各有志,同袍们都想要追随秦王……不,是天子了,同袍们都想追随天子建功立业,平定天下,他却不愿意攻宋。
那就回乡吧。
天高云阔,长江水滚滚东逝,在这一刻,卢富感到了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