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瑕懒得理他。
刘元振早已猜到,见他不说,倾身上前,问道:“大帅不愿娶我刘家女儿,原是想留着位置娶张家女?”
“你又不是才知道。”
“未免太厚此薄彼了”
“待我真厚待张家了你再说话。”
“到时我还如何说话?”
“有本事别等被我打成残兵败将了才想着联姻。”
刘元振一滞,竟是无言以对。
好一会,他兀自又开口道:“但若张家不降,也被打成”
“我心里有数,别说话。”
李瑕闭上眼,靠在倚背上,独自思考着这件事。
那封信应该是张弘道所书无误,笔迹与信印皆对。
换言之,张文静六月时离家了,来汉中吗?
不敢走宋境那只能过潼关。
到长安了吗?
眼下应该不在长安,否则自己今日进城,她会现身。
被商挺拦下了?那便是在潼关?
但这是张弘道的推测。
张弘道语带威胁,该是很确定。
不一定,若真如此,廉希宪大可直说。
或是廉希宪认为,只凭一个小女子威胁不了自己,又不敢得罪张家,这才故意抛一点线索出来设计。
为何不直接将信放在此间案上,而要在刺杀之后留下残信?
以为能刺杀成功?还是逼自己去查刺杀一事。
为何?
就算去查了,廉希宪又有何后招?
或只是试探?或是廉希宪根本就没有更多线索?甚至张弘道的信根本就不是那意思,故而才要烧掉一半?
良久。
李瑕睁开眼,犹未猜透廉希宪的心思,只想明白了一点。
“廉希宪要我去找出他埋在长安城的棋子。”
“为何?”
“也许我动作越多,他越有机会杀我。”
刘元振问道:“大帅不是说,任他千般诡计,我们不必理会,只须稳定关中既可?”
“嗯,这次是我的私事。”
“哈?大帅若被他杀了,教我继续荡平天下吗?”刘元振反问一声,伸手一指桌案,道:“更何况,有机会拉张家入伙,又岂会是大帅私事?”
“说是私事因为我怀疑廉希宪手里可能什么都没有,只是想叫我不安。”
刘元振竟是笑了一笑,又问道:“为何不安?”
李瑕道:“尽快稳住民心吧,这是正事。”
“正事之外呢?”
“我亲自办。”
“如何办?”
“去信亳州、拿下潼关俘虏商挺,但廉希宪必有防备我还得顺藤摸瓜,将烧信者找出来,问清线索,至少能马上问清信上的内容。”
“大帅,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刘元振道:“保持清醒,莫斗红了眼。”
李瑕淡淡道:“我很清醒。”
通济坊。
“寒瓜卖寒瓜!”
吕阿大蹲在街边叫卖着,一转头,正见到二十余宋军士卒拥簇那李大帅拐进东新巷。
他吓得不轻,连忙低下头。
目光一瞥,见那李大帅上了小阁楼,他犹豫片刻,挑起担子离开。
绕过两条街,路遇一个挑粪水的老汉,两人却是认识的,站着闲聊了片刻。
“他真去了那。”
挑粪水的老汉不声不响,又拐了一阵子,到了骡马市,遇见一个拉货郎。
“他真去了那。”
就这般简简单单一个消息,也不知传了多少人,直到一个多时辰后,才落进耶律有尚耳里
这是甜水井附近的一间小院,耶律有尚四下一看,吩咐人守好门户,独自回了屋,推开床榻,走进密道。
拐了一会,再出密道,已到了另一间小院。
“绍开兄,李瑕真上钩了!”
胡祗遹有些无奈,叹道:“伯强,半个时辰前,我已得到消息了你这探消息的法子,太慢,且行不通的。”
“不,只是他们还不熟悉,会越来越好的。”
别的事,耶律有尚都愿意听胡祗遹,唯独在此事上很是坚定。
“请绍开兄信我。”
胡祗遹道:“行间谍之事,你我与李瑕对手,本已如以卵击石,你又寻一群无知小民,误事矣。”
“孙子云‘因是而知之,故乡间、内间可得而使也’,我用的正是‘乡间’之道。百姓汇聚如海,我如鱼游大海,李瑕绝计寻不到我。绍开兄可知城中受廉相大恩者有上千人,人人皆可为我耳目”
胡祗遹是真担心因耶律有尚而泄了行踪,偏一转头,见对方已愈发兴奋。
“好了,不谈这个了李瑕入局了。”
耶律有尚点点头,神色亦郑重起来,道:“真没想到,李瑕真去找了,我还担心他不在乎张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