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明如镜。
受了将死的伤,又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日子怎么可能过得轻松舒坦。云襄之所以匆匆略过不提,是为了不让他们担心。
云襄道:“后来我攒了些钱,就把这地方买下来了。”
温泊雪身为当之无愧的气氛活跃组,闻言积极接话:“为什么想到要办一所书院?”
“你们应该也察觉到了,北州很乱。”
云襄同他对视一瞬:“这里的人们活得随性恣意、处处风流,奈何其中有不少贫苦人家,连生计都要发愁。如此一来,被随意丢弃的小孩也就越来越多。”
温泊雪眨眨眼,听她继续道:“我曾经是个孤儿,幸有师父收留,才不至于露宿街头。其实最初的时候,我只收养了一个时常在门边徘徊乞讨的小姑娘,没想到后来孩子越来越多,原本的房屋渐渐容纳不下——”
云襄无奈笑笑:“就变成这样了。”
更早一些的时候,她灵脉受损、灵力大伤,哪怕使出寻常术法,都要用去不少功夫。
然而这张属于须弥大祭司的脸绝不能被人认出,久而久之,云襄习惯了在外保持易容术,回到书院里,面对最为信赖的孩子们时,才偶尔精疲力竭卸下伪装。
万幸,每个孩子虽然懵懂,却皆是守口如瓶。整个北州境内,无人识破她的身份。
三百年过去,她的相貌与当初并无差别,眉宇之间青涩褪却,由豁达的温柔取而代之。
许是因为时常同十多岁的小孩们待在一起,当云襄抬眸,眼中仍能瞧出几分澄亮明光。
“多亏有你们救我一命。如今我生活在朔风城,同这群孩子们住在一起——”
云襄仰头,吸一口清新冷冽的空气,嘴角扬开小小的弧:“我很开心。”
虽然比不上须弥大祭司的地位尊贵、万人朝拜,但抛开身份带来的重重枷锁,作为云襄,她不后悔这样生活。
月梵静静听她说完,如释重负轻敛眉心,轻声道:“你之所以来朔风城定居,是为了——”
萧萧雪风过,立于松树下的白裙姑娘悠悠转身。
细碎的日光融在她眼底,云襄咧嘴一笑,眸底微光攒动,好似跃动的雀鸟:“因为你们一定会来呀。咱们什么时候吃火锅?”
韩啸行与意水真人抵达朔风城,已到傍晚时分。
今日天气晴朗,奈何北方昼短夜长,明明还没到入夜的时候,天色就已逐渐暗淡下来,任由漆黑泼墨浸染整片天穹。
山与云与水与房屋,天地上下皆是一白,韩啸行收好御空飞行的法器,朝四下侧目张望。
铺天盖地的雪白里,谢星摇身上的红裙格外引人注意。
“师父、大师兄!”
她站在一棵挂满红绳的葱茏大树下,瞧见他们二人身影,兴冲冲挥舞右手:“这里这里!”
她旁边的温泊雪一身淡白,几乎融进白茫茫的背景色,见到二人微微颔首,拘谨有礼:“师父、大师兄。”
月梵与晏寒来立于树后,也正色致意。
“不愧是我的得意乖徒,即便置身北州,也不忘惦念师父师兄,邀我们二人前来共赏雪景。”
意水真人毫无仙家气派,活脱脱一个活蹦乱跳小老头,瞟一眼树后牌匾:“凌雪书院……这是我们的住处?”
谢星摇拉过身侧姑娘的袖口:“是云襄建成的书院。”
云襄腼腆的性子不变,一本正经向两个陌生人问好。
邀请师父师兄来朔风城做客时,谢星摇已在传讯符里讲述了事情大致的前因后果。
意水真人对云襄很是好奇,终于见到本尊,当即弯眼笑道:“我听摇摇说起过你,很不容易。我们接下来是——?”
“知道师父想看雪,我们特意找了个好去处。”
谢星摇上前几步,与韩啸行不动声色交换一个视线:“赏景的时候,不妨配上一些小食。”
“底料准备好了。”
韩啸行点头示意:“你要的鸳鸯锅,外加各种新鲜食材。”
月梵表面维持着仙门圣女的高洁风度,矜持站在毫不起眼的角落,实则疯狂传音入密,哐哐撞大墙:“我我我!还有我要的毛肚!”
温泊雪又给自己加了道定身咒,竭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同样用神识接话:“流沙点心,卤鸡爪,嘿嘿,嘿嘿嘿。”
谢星摇:“不要顶着高岭之花的脸,却在心里发出这种笑声啊你们!”
云襄为他们选定的地方,是雪山脚下一间小小院落。
院落临山,抬眼便是一片苍茫壮阔的盛大雪景,院中有个椭圆池塘,已被尽数冰封,凝出厚重寒霜。
几树寒梅傲然而立,枝头堆满簇簇雪团,乍一看去憨态可掬,被风轻轻吹过,花瓣与雪团一并下落,织出雾一般的朦胧大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