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共生,需得灵府和神魂极其相合相像,才能成事。
因此这些年,她一直被双尊养在身边,以特殊的术法,雕刻她的灵府和神魂,神魂决定外貌,这导致她与宴春越来越像。
这当然是两厢情愿的,因此莫秋露一直都表现得很感激,配合,就连此刻关心宴春,都显得十分情真意切。
“只是受了一点点伤。”荆阳羽看了一眼莫秋露,她的模样已经和宴春足有八分相像。
而且不是像现在病骨支离性情大变的宴春,是像从前单纯俏皮,美好的仿若一个梦的那个宴春。
荆阳羽每每看到她,都会忍不住恍惚。
“那今天……就不要戴颈环了吧。”莫秋露说:“等到水云醒了再问问她吧,我怕她因此更讨厌我。”
她亲昵的叫着宴春的字,眼角眉梢的担忧看上去毫不作伪。
这么多年了,莫秋露一直都非常听话,性情模样也越来越像昔日宴春。连荆阳羽都会恍惚,伏天岚和宴高寒这对父母,又如何不会恍惚?
他们把莫秋露养在身边雕琢灵府神魂,十一年了,看着她一点点和自己的女儿越来越像,他们对于莫秋露的感情复杂到他们自己都理不清楚。
“秋露,”伏天岚拉住莫秋露的手,抬手又别了下莫秋露额间散落的碎发,看着她鲜嫩如桃花般的脸蛋,温声说:“你放心吧,水云是个很好的孩子,她只是……太痛苦了。”
“等她好了,她一定不会怪你。”伏天岚不知道是在安慰莫秋露,还是在安慰她自己,说:“也不会怪我们的。”
荆阳羽扶着宴春到池边,轻柔将她放下涤灵池。
荆阳羽听着他们的对话,有些神思不属,他其实……始终不能认同用这种方式修补宴春灵府。
但这么多年,他们真的尝试了太多种方法,二位长老更是修为不进反退。
如若宴春再耽搁下去,涤灵池亦不能为她续命,若有一天灵府崩散,宴春寿竭而死,怕是一个宴春,要成了三个人的心魔。
荆阳羽看着宴春长大,看着她年少懵懂天真无邪,也由着她对自己情窦初开,自然是喜她爱她。
要说宴春是因为两位长老的娇惯让她肆意行事,那肆意行事的后果,便一直都是荆阳羽兜着。
他们都以为,能够让宴春无忧一生,纵使修为不济,三个人还护不住一个人吗?
可世事多变,如今爱她还是怪她不自量力,都没意义。
能够救她的办法有违正道,荆阳羽劝过二位长老两次,二位长老执拗不改。而荆阳羽……又何尝真的决绝拒绝过?
他没法看着小师妹灵府崩散,寿竭而死。他只能……以后尽力去弥补。
而二位长老何尝又不是想尽一切办法,但最终也只有这一种办法。否则怎会将莫秋露养在身边十几年,才在宴春即将寿竭之时,决定用共生之法。
一切准备做好,伏天岚宴高寒夫妇一起下了涤灵池。
宴春无知无觉地漂浮在池水之中,她不知道她抗争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再一次要按照那命魂镜之中的可怖未来,同她人共用灵府神魂了。
夫妻二人看着近乎骨瘦嶙峋的宴春,面上露出不忍,但是这一时片刻的心疼,总好过看着自己的宝贝疙瘩灵府崩散寿竭而死。
他们一左一右抓住了宴春双臂,荆阳羽和莫秋露也都盘膝坐在了池边,相对抬手抓在一起。
莫秋露的脖子上,已经戴好了共生颈环,只等共生阵开启。
灵气顺着经脉被二位长老压入宴春内府,宴春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但是她眼中迷茫涣散,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也没力气四外环顾。
宴春很快又闭上了眼睛,脑中嗡嗡作响,耳边更是嗡鸣不休,她在涤灵池中呆了太久了,灵气一入体,少部分神魂立刻被拉入了灵雾之中。
她很快明白了父亲母亲这是要做什么,闭着眼睛流下了眼泪,她没有再拒绝的力气。
她曾经也觉得,她不能不识好歹,父母已经为了她做了太多了,宴春曾经告诫自己要忍耐。
可这一切真的不能再继续了,再继续下去,她死了事小,她又怎么忍心,让她的父母因她而死?
谁来杀了我?
宴春现在脑中只有这一个想法。
但她很快连想法都不能成型,宴春此刻浮在池中,一双手臂分别被伏天岚和宴高寒抓着,任由父母引着涤灵池的灵气穿过她的经脉内府,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喊不出一句疼。
这样的修复在这些年之中,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宴春自窥经脉内府,只见被父母控制成潺潺细流的精纯灵气,所过之处经脉滋润完好,内府裂痕闭合。
但是很快,在灵力走向其他地方的时候,那修复完好的经脉又开始撕裂,内府裂痕寸寸蛛网一般扩散……这是个无解的死循环。
摔裂的瓷器就算粘合起来,就算粘合得毫无痕迹,也必定再也经不住半点磕碰,甚至摆着摆着就会裂,这是一样的道理。
宴春咬住下唇,口中血腥弥漫,每修复一次,她便要重新承受一次灵府破碎之痛。若非她经历的次数过多,懒得喊了,这会儿早已经哭爹喊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