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同蒋正的闲聊中得到了这么一个赚钱的思路, 蒋芸看蒋正都顺眼了许多。
原先是不顺眼,蒋爱国没了之后她看蒋正不觉得不顺眼了,但感觉也挺一般, 这会儿心里却是有了那么一点点姐弟情。
蒋正算是一个虽然怂但并不一无是处的弟弟,顺手扶一扶吧,站不站得起来靠他自己, 做姐姐的还是尽己所能帮衬一下的。
总不能自己大鱼大肉飞黄腾达, 弟弟面黄肌瘦难以糊口。
有个打断骨头连着筋的穷亲戚也是挺让人头疼的一件事。
尤其是蒋正和蒋苗这种又怂又软的鹌鹑性格,说话重点都怕吓到他们。明明这俩人做的事情会惹到她生气,可她还不敢发脾气,发完脾气就觉得自己变成了施暴者。
蒋芸深叹一口气, 回了屋。
从厨房里翻找到赵红梅放的吃食,蒋芸切了点炖好的咸肉, 配着中午吃剩下的米饭给蒋正煮了一锅咸肉粥, 里面还打了两个鸡蛋。
给蒋正承出一碗来, 余下的放在灶上闻着, 留着给赵红梅睡醒吃。
做完这一切后蒋芸就回自己住的那屋睡觉去了。
她睡得比较浅, 赵红梅起床时她又感觉, 不过那会儿正困着, 用仅有的那点儿意识看了一下时间,十二点十分了, 给避难所里设置了个三点的闹钟,她继续睡,三点醒来接赵红梅的班。
睡过去的蒋芸没看到, 赵红梅吃了一口她给做的肉粥就哭了出来。
赵红梅心里盼着的子女和睦就是今天吃晚饭时那样,姐弟三个有交流,也愿意互相帮衬, 可为什么蒋爱国活着的时候没出现这画面呢?偏偏蒋爱国一走,人姐弟三个的感情都好了。
“爱国啊,你说你干的都是些啥……二丫心里怨你怨得很,连声嚎都不愿意嚎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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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六一大早,原城殡仪馆的车就来了,蒋爱国被拉去火化,蒋爱党忙前忙后地帮着张罗丧事。
赵红梅不能送殡,留在家里哭丧。
蒋正走在最前面,一路都在默默垂泪。
蒋苗在前面哭得肝肠寸断,踩在积了雪的路上,还摔了个跟头,可把蒋芸给吓坏了。
自打蒋苗摔了跟头之后,后面的那段路都是蒋芸掺着她走的,“你可别哭了,这都哭到第六天了,眼泪还没流干?你要是摔一跤摔流产了,把孩子给摔没了,怎么跟我姐夫交代?”
被蒋芸数落了这么一句,蒋苗的嚎啕才止住,改为默默抹泪。
至于蒋云,她一路都沉着张脸,没有流一滴泪。
若是放在平时,有人家办丧事,肯定会有不少人出来围观,但眼下还在正月里,实在没几户人家愿意触这个眉头,送灵的这一路倒也算走得顺当。
中午将蒋爱国安置在原城西郊那块埋着蒋家祖辈好几代人的坟地里,这丧事便算是办完了。
蒋苗还得回去张罗另外一场丧事,他男人因为年纪小,定下的出殡日期是三天后,正月初九。
蒋芸、蒋正以及蒋爱党一家齐齐上手,把院子里的灵堂拆了,在院子里点了个火盆,把蒋爱国生前穿的衣裳、睡过的被褥全都翻出来烧掉。
能想到的都烧掉了,这家里留下的与蒋爱国相关的,只剩下那一张由他年轻的时候拍的照片放大后做成的遗照。
赵红梅不想让蒋爱国的遗照给蒋芸添堵,索性将那遗照连相框带相片都给收了起来,塞进了衣柜的最深处。
蒋爱党在屋子里、院子里,里里外外转了几遍,明明还是他熟悉的院子,却再也找不回熟悉的感觉了。
最熟悉的人也不在了,再也回不来了。
他打小就在这院子里长大,中途蒋爱国结婚的时候,他爸妈给他在外面重新置办了一套房子,两边的房子还是一起翻新的。
如今老父母没了,亲大哥也没了……
蒋爱国心里百感交集,最终只化成一句冗长的叹息,“大嫂,好好保重。有什么事情过来找我就行,大哥虽然不在了,但大嫂永远都是大嫂,侄子侄女永远都是亲侄子亲侄女。”
赵红梅把蒋爱党送出门,回来之后,问蒋芸和蒋正,“你们俩,什么时候走?”
这个问题问出来犹如一把刀在心里来回地捅,可赵红梅还是问了。
稀里糊涂地活了半辈子,总得清醒几年。
蒋爱国撒手去世,让她也想通了不少。
人世间充满了意外,谁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能今天还好好的,明天就被查出重病,没有几天可活,还可能现在还好好的,过一会儿就飞来横祸……面对意外、事故,人是那么的无力,好像除了顺从命运的安排之外,再无选择。
蒋正说,“我们生产队上请假很难,要不是回家给直系亲属奔丧,我都请不下假来。今晚再住一晚,明天就走,后天下午就能回去,得到生产队上销假,不能影响初九的活儿。”
蒋芸问,“你们初九就要上工了?我插队的那地方得等到正月十五之后。”
“你在东山省,天气同咱这边差不多,暖和得要晚一些,正子是在苏江省插队,南边暖和。”赵红梅问蒋芸,“你呢?你什么时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