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落,红灯绿影在堵塞的车道上慢慢亮起来。
傍晚的温度比白天低,纪筝打了个寒颤。
周司惟瞥她,升起车窗,随手按开了暖气。
与此同时,道路上蚂蚁般的一辆辆开始蠕动,在交警的指挥下逐步顺畅。
大片玫瑰金的颜色从前方天际落到车窗上,后视镜倒映出如火如虹的晚霞,仿佛要融化在流动的云彩中。
纪筝目光从窗外街边各色亮起的灯牌上滑过,鬼使神差问一句:“你吃晚饭了吗?”
周司惟淡漠看她。
这问题昭然若揭,几乎不用人回答。她微微红脸,咬了下舌,尽量镇定道:“那我们可以一起吃晚饭吗?”
车窗从灯下掠过,五光十色的霓虹混合夕阳的光从落进车内,无端带出几分旖旎。
周司惟没直接答,反而淡声问:“你想吃什么。”
纪筝小声:“我都行。”
说完她又想起什么,连忙补充道:“吃点清淡的吧。”
周司惟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二十几分钟后,他将车停在一家独栋洋房门口,侍应迎上来接过钥匙去停车。
是一家坐落在长兴路上的南城本帮菜,民国风情的独栋别墅,进门就是一庭院的玫瑰在琉璃灯下摇曳生姿。
餐厅装修很复古,走进去像是掉入了欧洲古堡,吊灯周围编织着一圈黄竹,透出荧荧暖光。
纪筝落座的时候,朝桌角白瓷条纹壶中插着的重瓣白百何看了几眼。
花瓣盛放,周围一圈鲜绿的叶,白绿相映格外亮眼。
周司惟坐在她对面,饮品要了一杯纯净水,侍应转过来问她要喝什么。
纪筝压着裙角坐下,温和一笑:“我和他一样,谢谢。”
摆盘精致的菜品依次端上来,蜜汁火方的玻璃芡光泽透亮诱人,摆以南瓜粥和莲子解腻。这是本帮菜地道的老菜品了,纪筝在伦敦吃生火腿包裹蜜瓜时,常常想念这样甜咸柔腻适中的味道。
沙棘甜虾晶莹弹牙,山药和黄糯米组成的甜泥软糯,入口即化。
最后上一道腌笃鲜汤,主厨亲自过来解释,说特用了法国盖朗德海盐,保留了泥土的清香之气,弥补鲜笋不当时的遗憾。
纪筝本来不太饿的,只是找个借口和他待一起,但也被这样地道讲究的好手艺动容到食指大开。
好在她还记得对面坐着谁,低头喝汤的时候悄悄撩眼皮偷看。
周司惟的手很漂亮,像艺术品,纪筝是知道的,尤其他握起玻璃杯和黑色竹骨筷的时候。
食指的戒指在泛光。
她忍不住看一眼,再看一眼。周司惟半掀眼皮,止住她的目光。
偷看被抓包,纪筝本想迅速移开目光,奈何他隔空看过来的眸子映着头顶的碎光,像夜空中熠熠的星,引人痴迷。
“看什么?”
她猛然回神,在他的注视下耳根隐隐发热,慌乱中脱口而出:“我在想戒指。”
说到这,纪筝好像找到了蒙释的突破口,刀叉放到白瓷盘中,她在这清脆的一声中轻软开口:“你真的把我的戒指扔了吗?”
周司惟目光停留在她盈盈含水的眸中:“你自己说扔了。”
“我那时……”纪筝本想说我那时气话,可未出口她又及时想到,是气话的话,气什么呢?
他端起玻璃杯,等待下文。
“那是我很重要的东西。”她突兀转折的声音带着紧张。
是他送的。
安静一瞬。
周司惟手中的手轻轻一晃,不咸不淡道:“是吗。”
气氛好像又被放到了钢丝上,摇摇欲坠,纪筝低下头,用叉子按进抹茶芝士蛋糕卷。
顷刻,她低着头,再次出声,声音很轻,却带着某种莫名的坚定:“真的,很重要。”
周司惟动作一顿,视线里,她长发几乎遮住了整个脸,往嘴里填了一小块奶油蛋糕。
就在这时,餐厅经理引着黎漾走了过来,笑容恭敬客气:“周先生,有人找您。”
“周总,”黎漾站定,弯腰双手递出一个塑封的袋子:“纪小姐的手机拿来了。”
纪筝听到自己的名字抬头,果然见那里面装着的是她的手机,外罩雾蓝色和白色相间的菱格手机壳。
周司惟微抬下巴示意。
纪筝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双手接过:“黎小姐,谢谢你。”
“您客气了,”黎漾微笑:“都是周总的吩咐。”
她接着转向周司惟,将一份文件和钢笔放到周司惟面前:“周总,这是路总刚传来的文件,急需您签字。”
周司惟拧开钢笔,扫了一眼文件:“他什么时候掺和起人事经纪的事了?”
黎漾斟酌道:“路总好像想扩容一批新的艺人经纪。”
周司惟提笔,手指骨节抵着黑色钢笔,在纸上唰唰签下自己的名字。
黎漾识趣地拿上文件离开,临走前对纪筝报以带些敬意的微笑。
纪筝解锁自己的手机,先上打车软件把刚才的订单付了钱,又回了叶梅和成嘉嘉的信息,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没回。
再抬头,周司惟已经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