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的地方,不会很大,床榻和桌椅都是一人份。
解离尘生得修长高大,露凝和他待在这里,转身时会有种狭窄的感觉。
她走到桌边将东西放下,朝他伸出手去,突然想起之前查看他的伤口,两人无意间握住了手的情形。
国师大人的手,是可以轻而易举将给他们带来灭顶之灾的妖邪杀死的手。
国师大人的手,是可以操纵仙法,授人长生之术的手。
这样一双手,轻轻包裹着她的,露凝那时脑子里好像炸开了烟花,什么记忆都模糊了,只记得被他紧握的感觉。
眼睫极快地扇动,露凝递过去的手僵在半空,轻瞄向解离尘,正对上他暗金色的眸子。
那里面什么情绪都没有,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有点心虚紧张。
“大人,我……”
她刚开口,解离尘便道:“你不自称臣女了。”
“……”
是的,好像自从在护口寺见到他开始,她就没再自称什么臣女。
“很好。”解离尘简单道,“不是要上药?”
他挽起广袖,主动将手伸过来,放在她面前。
露凝注意到他在烛光下的脸色有些苍白。
虽然她见他次数不多,但因为印象实在深刻,所以可以辨别出他和之前状态不一样。
她再不迟疑,握住他的手帮他简单地清理了伤口。
伤口不重,但也绝不算轻,树枝杀死冥族时也伤到了他自己,皮肉外翻,血液已经凝固,狰狞的伤口损坏了这只手如玉的美感,白璧微瑕更令人心动怜惜。
露凝对于伤口的处理有种超乎寻常的熟稔,尽管她始终皱着眉,眼睛红红好像随时会掉下眼泪,但手上动作十分利落,很快就帮他上好药,包扎好了。
做完这一切,她有些赧然道:“这伤药很普通,大人回宫记得换药。”
皇宫里的御药自然是最好的,比她这些自己琢磨出来的不知好多少倍。
但解离尘说:“不必。”
露凝一顿。
“已经很好。”他语气认真。
露凝一时无言,解离尘漫不经心地抚过包扎完好的手掌,暗金色的眸子里有种戏薄,以及还未褪尽的麻木和自厌。
一杯热茶在这时放到手边,解离尘垂眸去看,听到露凝小声说:“大人脸色不太好,气息比平日更冷,可是除了手心的外伤,还受了什么内伤?”
她竟然感觉到了。
倒也不是什么内伤,只是他神魂刚修复一些,又动用了太多灵力处置那冥族,拉长了回修界的时间罢了。
但这也没想象中那么令人讨厌。
就当做此生唯一一次小小的放纵好了。
无论要做什么,总都不会差这几日。
因着神魂又变得薄弱,周身气息不免会冷,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
还是要尽快回去调息。
解离尘站起身,露凝不提还好,一提起,他竟有些身子摇晃,手撑着桌面稳住身形。
露凝快步扶住他,瞥了一眼她还没睡过的床榻,下意识道:“大人快躺下歇会吧。”
说完了才意识到这好像不太妥当,可说都说了,也不打算收回来。
“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大人先在这里睡一会,天亮再走吧。”
她说这话时心里没什么底,越说声音越低,最好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解离尘都听见了。
真是新鲜的体验。
这便是被人真心挂念担忧的感觉吗。
他一言不发,但迈开了往前的步子,在露凝的搀扶下,银靴踩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你睡哪里。”
“我刚好要去照顾嬷嬷,就在隔壁休息。”
他竟然愿意留下,露凝心里好高兴,脸上的笑忍都忍不住。
她将被子拉开,扶着他躺下,替他盖好,道了一声别就跑了出去。
吴嬷嬷的禅房与这里一墙之隔,解离尘神识强大,哪怕不外放,也可以清楚听见她在隔壁的呼吸声。
凌乱,甚至能感觉到那股呼吸的炙热,还有她扑通扑通,跳得快而重的心跳。
他闭着眼,眼睫上缓缓结了霜,雪色发丝铺满床榻,纤尘不染的人躺在寺庙蓝色的被子下,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露凝天蒙蒙亮过来的时候,就觉得这被子还不如不盖。
盖了总觉得玷污了他。
他的一切都是白色的,干净到了极点,像某种偏执一样。
除却白之外任何颜色点缀在他身上都很违和。
露凝走到床边,见他还闭着眼,应该是没醒,就想伸手感受一下他身上的气息,看有没有变得不那么冷。
靠近的时候,她衣袖落在他身上,她喜着鹅黄,极有生机,与白色都算是亮色系,交叠在一起时,竟好像没有那么违和。
这倒和她想象得不太一样。
手不自觉落下了一些,一阵凉风拂过指尖,她才发现自己走神的时候,手指距离解离尘的唇已经只有一线之隔了。
那凉风是他的呼吸。
他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视线落在她身上,淡色的唇微微启着,气息平稳而轻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