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时刻是很冷酷薄情的,至少那些不了解他的人都这么认为。
“哥。”梁舟安含着眼泪问他,“你是不是很累?”
梁佟嗯了一声:“很累。”
梁舟安抿住了嘴唇,伸手抱了一下梁佟,梁佟半蹲着,闭上眼,用脸贴了贴她的头发。
“已经发生的事是没办法改变的。”梁佟在她耳边低声说,“哥不喜欢看你哭。”
梁舟安沉默了会,站起来拉着梁佟的手,说:“走吧。”
梁佟说:“你先过去,我打个电话。”他说着给梁舟安递了一包纸巾。
梁舟安抽了张纸擦了擦眼泪和鼻涕,“那你快点过来。”
梁佟没有打电话,只是在原地站了一会。
大约两分钟后,他听到身后有人喊了一声“梁总”。
这声音很耳熟,梁佟微怔,毫无防备地转过了头。
这下轮到邱梦长愣住了,梁佟转过来的一瞬,他看到了从他鼻梁上滑下来的泪滴。
梁佟下意识去摸口袋,突然意识到纸巾已经给了梁舟安。他抬起手,用手指很随意地蹭了一下鼻梁上的泪痕。
“有事吗?”梁佟问。
邱梦长走过去,从包里拿出了一封信,递给梁佟,信封上署名“梁堰”。梁佟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邱梦长。
邱梦长说:“老梁总给我的,他让我帮忙转交给你。”
梁佟接过信封,嗓音有些嘶哑:“什么时候的事?”
“两个月前。”
梁佟低头看着信封,表情有些怔愣,他不明白这种东西老爷子为什么不亲自交给他,邱梦长似乎看出他的困惑,主动解释道:“他说他不想当着你的面把这封信交给你,所以让我帮忙转交。”
梁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说了声“谢谢”。
邱梦长走后,梁佟打开了信封,信不长。
「早晚要走,舍不得你们,又想早点去见你奶奶。
眼下是快了。
这些年来,不知道你怪不怪我,要怪就怪吧。
你的事情,我早已知晓,不愿多说,随心便好。
多的不说了,也没力气写了。
照顾好你爸和你妹妹,更要照顾好自己。
逝者已去,生者已矣。
佟佟,保重身体。
梁堰」
他爷爷的字很漂亮,年轻时也是个见多识广的知识青年。
“你的事情”,还能指哪些事呢——
他爷爷早就知道他不喜欢女人了。
除了先前就委托律师保管的遗嘱,他爷爷不曾留有遗书,甚至连遗言都没有一句。
该交代的他早就跟梁佟交代清楚了,大抵就是守好梁家,守好寰厦。他给梁佟提供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曾让他失去本该有的童年。
梁佟不怪他,还很爱他。
每个人爱的方式是不一样的。
回去的时候,邱梦长在半路上遇到了科室的刘副主任。
刘主任见了他,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梦长,咱可不兴搞腐败啊。”
邱梦长一头雾水,表情疑惑:“搞什么腐败?”
刘主任走到一旁,示意邱梦长也过来,他压低了声音,神情严肃地看着邱梦长:“刚刚我去洗手间的时候可都看到了,你跟寰厦的那个接班人。”
邱梦长反应过来了,嗤笑一声:“我一小大夫谁稀得跟我搞腐败啊。”
“你给我严肃点啊。”
邱梦长本想闭口不谈此事,可眼下不解释还不知道刘主任会不会产生更离谱的误会,他只好坦言:“那是老总裁给他孙子写的信,让我转交的。”
“不是支票?”
“您这脑洞也忒大了。”
刘主任看了他一眼:“我说呢,心想你胆子这么大呢,这种事也不避着点人。”
邱梦长心头闪过一丝疑虑,他回过头,发现梁佟还在原处,身边已经簇拥了不少人,刘主任的话让他忽然间意识到一个问题——在这种场合把信交给梁佟是不妥的。
他被太多人关注着了,在外人眼里,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放大。
说不定其他旁观者也会和刘主任一样,产生莫须有的误解。
梁佟没多久就回到了灵堂,邱梦长一行人正准备告辞离开。梁舟安手伸过来挽住了梁佟的手腕,她眼圈发红,眼皮也是肿的。
梁舟安是个哭包,从小就爱哭,梁佟刚好相反,眼泪很少,连他妈去世的那一天,他都没哭。
迄今为止唯一掉过的一滴眼泪,就在刚刚,被面前这位医生看到了。
梁佟目光流转间,和邱梦长对视了一眼,他觉得邱大夫好像有话要跟他说。
果不其然,离开前,邱梦长突然朝他走了过来。
“抱歉。”邱梦长用比较低的声音说,“我应该找个更合适的时机把信交给你,希望没有给你造成困扰。”
他低沉的嗓音环绕在两人之间。
梁佟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想跟他多说两句话,便装傻地问:“什么困扰?”
梁佟是什么身份的人,还能听不懂这么简单的言外之意?邱梦长不太明白他为什么明知故问,看着他的眼睛说:“你应该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