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年(2 / 4)

从后门出来的龚恣必朝我笑笑,“罗律师说什么,我不是很明白。”

“左然被舆论攻击的事,我想你比谁都明白。我不明白的是,你在律所期间,他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他笑笑,“谁知道呢。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提也罢。”

他说不提,我却从聂秋那里了解得一清二楚。当年聂秋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律师时,曾目睹龚恣必的一个前辈造假证据,并报警彻查。那位前辈是龚恣必的父亲最为看重的学生,因为这件事被吊销律师执照后,前辈自杀身亡。而他父亲也好他本人也好,至今仍坚信那位律师是清白的。他这么做,无非是想让聂秋体会一把这种痛苦。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已经没人知道了。因为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已经带着浑身的罪孽去找阎王赎罪了。

“罗律师,我只是小小地说了一句事实。至于他人如何评价左律师,和我无关,我什么也没做。只可惜,真正应该感到痛苦的人,却用那么安详的方式死去了,左律师师从这样的人,也真是倒霉得很。”

龚恣必钻进车子,快速离开。我用力捏紧拳头,最终放开。

聂秋是左然的启蒙老师,我很感谢他,引导左然成为一个正直的人,让他在泥泞的世界里凭着实力和执着杀出一条干净的道路。

但我其实也恨他。

恨他的不坚定,给左然带来了无休止的麻烦和痛苦。去年一整年的舆论压身,让那个站在山巅之上的男人重重摔下,哪怕他本人总是说没关系不在意他能承受,但哪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清白呢?

他的头发都白了,眼角的皱纹也渐渐增加,他根本不如他想象的那样轻松。

看了看时间,我驱车前往墓园。

一米八二的大个子立在墓碑前,墓碑上没有任何名字和照片,只有天平模样的雕刻。男人把蓝色的风信子放在墓碑前,一言不发地站着,直到雨滴落下,浸湿他熨烫整齐的西装,打乱他打理端正的头发。

我把伞撑过他的头顶,他伸手接过,一如既往地将伞面往我的方向移了移,另一只手牵起我的手,与我十指交握。

“走吧。”我轻声劝。

“好。”

他放开我的手,旋即揽着我的肩,与我一同向墓园门口走去。

这一年他太辛苦了。

在我拉着明哥——本名蔺苇明——跳海之后,左然第一时间跳入海中将我救起,然而被抱上甲板的时候,我的呼吸已经没了,他害怕到四肢僵硬,完全无法按照标准动作替我做心肺复苏。幸而靠着莫弈冷静处理和陆景和的直升机,将在死神面前蹦迪的我送到最近的医院,将我一把拉了回来,还让陆景和被罚了一大笔钱,差点吊销飞行执照。

而我本人也因为摄入含有nxx成分的药物险些导致视力大幅度下降,身体一度虚弱到只能躺在床上吸氧,精神错乱一个月,还差点产生依赖。最后在莫弈的治疗和新药的帮助之下回归正轨。不幸中的万幸是,因为及时阻断,我的脑部神经没有受到损害,我最终落下的后遗症仅仅是近视度数飙升,其他的如今已完全恢复。

明哥被夏彦入海活捉,船只内的所有人都被控制,在大使馆和斯沃尔特王国的协助下,全部如数遣返。之后便是轰动全国一整年的nxx案件。左然被抛在舆论浪潮,所有案源几乎断绝。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便去法援中心义务帮忙。没想到在那里他反而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捍卫法律的尊严,同时收获了一大堆锦旗,多到得在书房专门开一面墙来挂。

做着做着,就从义务帮忙做成了专职人员。他已经在上周正式向翟星递交辞呈,下个月便要去法援中心正式报到,职位是法援中心主任。

聂秋的庭审他没有一堂是落下的。

然而聂秋没有看过他一眼,甚至他提出的探视申请,也统统回绝。

以前我不理解,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如此绝情,但如今我却明白了。是自己的错,给重要的人带来了伤害和痛苦,所以宁愿绝情一点,哪怕让对方对自己多少有一点点恨意,日子都能舒坦许多。我的亲哥罗清是这样,他的恩师聂秋也是这样。

给聂秋下葬那天,和今天一样下着雨。

他单膝跪在墓前,放下淡紫色的风信子,那是聂秋生前最爱的花。

他拒绝乘车,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在回家的路上,背影孤寂,了无生气。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他会就这样离我而去,于是紧紧握着他的手,和他一起淋雨,一起回家,一直在沙发上坐到天明。

太阳升起的一瞬,他把头靠在我的肩上,哑着嗓子感谢:“莎莎,谢谢你陪我。”

“谢谢你,让我陪你。”

好在,痛苦终将过去,迎接他的,将会是美好的未来。

“怎么了?”

他温柔的声音从副驾驶方向传来,我笑眯眯地牵起他的手,“左然,我想让你快乐一点。”

我想让他的未来,只有欢乐。

“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他解开安全带,向我的方向靠近,如蜻蜓点水一般吻上我的唇。

“那,你想不想更快乐?”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