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太傅说的话,周诚记到了今日。
“林大人,你可有将此事告知其他两郡的太守?”
林之舟一愣,随即道:“尚未,一是下官觉得丢脸,二是想这件事毕竟事关每年上缴的存粮,恐怕不好相帮。”
周诚脸色阴怒,仿佛瓢泼大雨和惊雷砸在林之舟的心上。
“去,本官已经被免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出动这张牌。”
林之舟瑟瑟缩缩地往外走,却在门槛前徘徊起来,饱含暗示的目光看向苏珩年。
苏珩年当然不会在乎他怎么想,“林大人,三日后三皇子便要下官上报,请您速度快一些……”
林之舟甩袖离开的时候,心里还压了很多气。
“若是其他几位大人拒绝,周大人是否会请官家手下留情?”
周诚猛地看向苏珩年,目光执拗又仿佛重若千钧,“苏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苏珩年从他的目光中感受到了震慑,微微怔仲后,不禁正色道:“还请周大人息怒,臣说此语,皆是替三皇子询问。”
周诚长叹一口气,收拢心口的沮丧,“三皇子何须担心老臣,若是官家查清,自然会让我官复原职,若是官家不愿,那老臣也
没有什么办法。”
苏珩年感觉周诚并未说实话,但也无法多言。
夜里入寝,灯熄之后,他躺在塌上,思索着白日种种,越想越觉得蹊跷。
夜里,隔壁却突然传来一阵阵吵闹声,他披衣下榻,打开门的瞬间,一柄含着弯月的剑光陡然刺入,纵使他反应极快,白色的外袍也被挑破了大半,他来回躲闪间,那人剑锋摇晃,毫不手软。
“什么人?”
蒙面人已经将他逼到了床角,苏珩年拔下挂在墙上的利刃,那人瞳孔骤缩,只来得及看到自己胸前出现的血洞,便直挺挺栽倒在地。
在他身上寻了半晌,苏珩年最终在他胸口的衣服里找到了密信。
“苏大人?你……”
周诚从外面走进来,惊愕地看到横尸在地的蒙面人,喑哑的嗓音止在喉咙。
苏珩年脸色凝重,谨慎地关上门,让他过来看。
周诚看着苏珩年冷静的模样,方才蒙面人的血喷溅在他的虎口上,甚至还未干涸,而他眼睛也未眨一下,淡定地拿帕子抿干净。
“苏大人,这刺客莫非是冲着吾……”
苏珩年没有否认,但也没有肯定,“当务之急是把密信传回去,相信
这次计谋未得逞,他们一定还会再次动手。”
“是,”周诚瞥见密信上写的“杀肃州刺史”五字,再没了当时的笃定,他相信官家会站在他的一边,但官家的几个儿子却对他虎视眈眈,甚至多次想置他于死地,若是他再不及时防御和反击,恐怕连刀下亡魂都不知道怎么成的。
这一夜,两人在灯下奋笔疾书,几乎一夜未眠。
次日清晨,快马加鞭,林之舟的官帽上落满了露珠,身上的官服也湿漉漉的。
“下官办事不力,还请周大人恕罪。”
“你都说办事不力了,还要本官如何原谅?”
林之舟闻言愕然,抬眸,却见周诚冷冷摔下命令,“既然是做表率,那便请林大人率先开仓放粮,拯救黎民百姓。”
林之舟不敢置信,情急之下声音愈发磕磕绊绊,“属下可以放粮,但以属下的那点存粮,实在杯水车薪……”
“杯水车薪?那怎么本官听说你府上有三万斤存粮?还有你的小舅子,似乎是东安粮行的行长,是也不是?”
“是……”
林之舟的心脏颤抖不已,人也差点抖落筛糠。
他故意把这些事遮掩起来,想以此得到苏珩
年和周大人的同情,可看昨日周大人的表现,不像是知道他背后那些肮脏事情的样,今日却……
他愤恨的目光看向苏珩年,后者感受到如芒在背,却冷笑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日林大人说是去了临郡,实际上是去了东安粮行和您的小舅子会合了,对吧?”
林之舟瞠目结舌,慌乱从脚底升起,整个人控制不住的摇晃。
“若是林大人还要狡辩,那就请您瞪大您的眼睛,好好看着。”
苏珩年话音未落,一对夫妻便被五花大绑着进来。
两人都只穿着单衣,脸色酡红,身上缭绕着浓郁的酒气。仔细看去,意识也尚未清醒。
“给他们打点冷水!”
周诚脸色漠然,林之舟听着还松了口气,至少是打……
“啊——”
冷水刚从井里提上来,温度低得像是从冰库里翻出来,夫妻俩被猝不及防地泼了一身,瞬间便冻醒了。
“清醒没有?”
看到林之舟站在一旁,夫妻俩本要抱怨一声,可当视线瞟向周诚,两人的眼孔瞬间瞪大。
他们其实是见过周诚的,刺史的官位比他们的姐夫可高多了,有什么不好办的事,他们本
曾想过拜托这个周大人,但没想到,他这么不上道,死活不肯给他们开后门。
最后价格加到离谱的价格了,他还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他们没办法,只好不做肃州生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