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看表，时间已经到了晚间11点。

从天台上向楼下看，正好可以看到塔台的大门入口，随着谢士炎和汪百舸离开没多久，杜克看到不少的士兵从这座碉堡形塔台的里面开始向外奔跑，杜克明白，这些传令兵一定是奉谢士炎的命令，给各部下达构筑防轰炸掩体的命令。

果然，片刻之后，机场的四面八方陆续燃起了火把，沉寂的阵地一下子喧嚣起来。

杜克有些忐忑，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直觉到底正不正确，正是这份惴惴，让他感觉到每一秒的流逝都如一匹草泥马从心头碾过。

不过还好，即便没有这么回事，在阵地上构筑防轰炸掩体总不是坏事，这一片阵地迟早会遭到轰炸，不是天上掉的炸弹，就是地上飞的炮弹，因为，精明的日本人决不允许这里的飞行基地成为可能攻击日本本土的跳板。

杜克扭头，无意就看到天台的另一侧，有个长发飘飘的女子背对着他在凭栏远眺。

杜克不用猜便知道，女子一定是林秀秀，她的背影看上去有些孤单，偌大的机场，只有她一个人显得另类，既没有可以倾述的朋友，又插不上手帮什么忙，除了跟在几位长官的后边，她还能去哪里？

最关键的，假如不久后鬼子真的空袭衢州机场，杜克实在想不出这个女孩可以依赖谁。这对于一个从小没吃过什么苦甚至还留过洋的大小姐来说，那种飞机在天上飞、炸弹在空中呼啸的轰炸场面在她内心引发的恐惧可想而知，毫无疑问会成为她一辈子挥之不去的梦魇。cascoo.net

‘好好的城里不呆，非得跑到这荒郊野外遭罪，何苦呢！’

心里叹息一声，杜克忽然对这个女孩有了一丝恻隐之心。

“林秀秀小姐，过来坐呀！”

听到杜克的这一嗓子，林秀秀显然有些受宠若惊，她迅捷地转身，一边欢快地应着一边飞快朝杜克跑来。

“杜大哥，你叫我呢！”

林秀秀用手掸了掸地上的浮尘，一屁股依在杜克身旁坐

。下，然后又拍了拍手。cascoo.net

杜克一看到她快乐无比的样子，内心忍不住骂了一句‘卧槽’，这才知道自己想多了。

人家的心很大，根本不把危如累卵的时局放在心上。

“杜大哥，怎么又不讲话了？”

“呃呃……如果日本人今夜轰炸衢州机场，你害怕吗？”

林秀秀莞尔一笑，毫无迟滞说道：“有什么好怕的，我不是有杜大哥照顾我嘛……”

杜克直翻白眼。

林秀秀旋即追问道：“杜大哥，万一小日本的轰炸机真的来了，你会弃下我不管吗？”

“怎么，你赖上我了？”

“我怎么会赖上你呢？”林秀秀尖叫起来，“像杜大哥如此有情有义的人，这么刻薄的话不符合你的身份啊！我一个弱女子，在这里举目无亲，哪里像你的女友萨拉小姐在南太平洋战场，好歹还有个亲哥哥呵护，当敌机投下密密麻麻的炸弹时，你就甘心看到我如惶惶之兔慌不择路的可怜相？真是这样，你的良心何安？”

“乱世之中，良心不值几个钱。”

“才不，越是乱世，越要信仰良心，只有不昧良心，才能多交朋友，朋友多了，活下去的机会就多。”

“这鬼话你听谁说的？”

“林仁霖。”

“林仁霖？”

“我爸。”

“你爸也够迂腐的。”

林秀秀脑袋一甩：“迂不迂腐我不知道，反正他这一辈子给我说了很多大道理，我就记住了这一条。”

杜克心一动：“你们父女之间关系不太融洽？”

林秀秀瞬间秀目圆瞪：“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杜克扑哧一笑：“按我的阅历，该不会是你老子包养小三了吧？”

“何止小三，小四都有！”

杜克摇了摇头：“这也怪不得你老子，中国就是这样一个国情，但凡有点闲钱和地位的人，谁不是三妻四妾？”

林秀秀目光咄咄：“你也是这样想的？”

杜克笑了笑：“我们美国不行，崇尚的是一夫一妻制。”

“我是问你，你是不是也曾幻想过妻妾成群

。？”

“我嘛……”杜克摇起头晃起脑，“什么叫幻想，是个男人都这样想过！”

“哼，所以嘛，是个男人就不是好东西！”

“你是不是对男人有什么误解，我只是说了大实话！”

话说到这个份上，闲着也是闲着，杜克索性破罐子破摔，根本不再顾及自己在他人心目中的人设，反正正好可以借机断掉林秀秀的对自己的非分之想。

“林小姐，我倒是想在中国包养一个小三，不知姑娘是否愿意？”

“我呸！”林秀秀脸一红，飞一般落荒而逃。

逃归逃，林秀秀并未离开天台，而是又来到另一侧。

耳里传来杜克肆无忌惮的大笑。

她的内心有些慌乱，一颗心砰砰直跳。

心中有几分期许，又有几分失落，但不管如何，通过这次交谈，林秀秀觉得她和杜克心与心之间的距离一下子近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