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才能懂。
心中虽弯弯绕绕无数,但在周景希面前,她从来都是最好的母亲。她一脸无奈,佯作关心地叹息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住不习惯吧。至于他今后要住去哪里,我这个后妈,也不好多管他。你是他弟弟,他在这个家只和你最亲近,不然你去问问?以免他住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我们这儿也不好向你爷爷交代啊!”
此时听了全程的周家逸,怒道:“交代?要什么交代?他就算死在外面,也与我们无关!”
周景希觉得周家逸今天像是脱了缰的野马,逮谁都要抬起蹄子踹几脚,十分不可理喻,扯扯他妈的衣袖,埋头,放低声音道:“……妈,你管管他!”
又用手指了指楼上:“我先上去了啊!”
说完,就要往楼上跑。
周家逸因他这一举动,感到十分不满,转头向岳琳,非常不能理解,气愤不已指着楼上:“怎么回事?这一个两个的,都不吃饭就跑?怎么,光看一眼还能饱了?”
……
疗养院离老宅开车要二十来分钟,周景玉走进周东海的病房时,护工正在给周东海喂食。
周东海出生贫寒,年轻时给人洗过碗,路上摆过摊,做过码头的搬运工,白手起家,一手缔造出为常人津津乐道的商业神话。他的一生极富传奇,曾经他做事雷厉风行,杀伐果断,呼风唤雨。
就是这样一个人,年迈之后,连想自己拿勺子吃饭都万分艰难。
不论贫穷还是富裕,时间对于任何一个人,都很公平。
周景玉走过去,接过了护工手上的碗和勺。
“来了啊?”
周东海见是他,露出了笑容。
他今年85岁,脸上已经满是褶皱,躺在病床上近一年时间,肌肉大面积萎缩,病床下他的身子,又瘦又弱。
有时候周景玉来的时候他正在睡觉,周景玉总是忍不住要拿手指去探探他的鼻息,就怕他悄无声息的去了。
周东海很敏锐,为了不让周东海看出他此刻对他身体的担忧,他嘴角轻勾,“嗯”了一声。
接着便伸手,喂周东海吃饭。
只要他人在陵城,便经常会来看周东海,时间不定,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中午,有时候下午,甚至是深夜。
周东海知道这么多孩子里,他最孝顺。而他,也恰是最担心他。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周东海知道自己没多少时间可活,临死前,他希望能看到他最疼爱的孙子,能有一个属于他自己的家,娶妻生子,幸福美满。
“上次爷爷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周东海开口问道。
只有在周东海面前,周景玉才会表露出些许情绪。
他知道,如果他说不的话,周东海一定会非常失望,但他目前,的确对结婚生子未曾抱有任何想法。
于是在周东海谈及这个话题时,周景玉便闭嘴不言,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周景玉三岁,他的母亲死后,周东海便将周景玉亲自养在身边,对他的了如指掌。看他这闷葫芦一般模样,便知道这是在对他无声的抗议。
但周东海能走到今天,他有他的固执。
周东海没那么容易放弃,又说道:“昨天我已经把你的微信给到那小姑娘手上,那小姑娘今年二十四,我见过,不仅知书达理,样貌上也是不差,与你很配。你都二十八岁,过两年就三十,是该到了成家的时候。况且我还听说了,人家小姑娘也是法国留学,和你同一个大学毕业,与你真是有缘。总之,你的微信我给到人家手上,人家加你,你别拒绝,和她聊一聊。多聊聊,说不定就聊出感情来了呢?”
“爷爷到现在,就这一个愿望还没完成,你就当是为了帮我达成愿望,看着办吧。”
周东海话都说成这样了,周景玉还能怎么办?
只能点头应允:“……嗯。”
在病房没待多久,周东海现在很容易累,每天醒着的时间少,睡觉的时间长,吃过早饭,他又该休息了。而周景玉,则是到了要去上班的时间。
临走前,周景玉对周东海说道:“爷爷,过几天,我会搬去别的地方去住。”
依然是住址的事。
他常年住在法国,去年周东海病重才被忽然召回陵城。周东海一生传奇,年轻时候霸道□□,但临了老了,却希望看到一大家子人母慈子孝,子孙和睦。周景玉原本可以不住在那里与人周璇,但爷爷的一点小小的心愿,他理所应当为他完成。
只不过,也只能做到这里了。从今年开始,他的工作及生活重心就会从法国全部转移至国内,届时他大部分时间都在陵城,再与周家那一家子住在一起,不合适。
周东海双眼本已合上,闻言,又睁了开来。
他已不复往日清明的眼睛望向周景玉,许久,才一声叹息。
“好,你想住在哪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去公司的路上,不断回想起近一年发生的种种和周东海刚才说过的那些话,在平时,周景玉是不会去花时间去回忆过去的人,他一向只朝前看,向着目标前行。
周景玉信守承诺,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忆及周东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