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的决定呢?”
周明季问。
来宝不再犹豫,坚定道:
“只要陛下开心就好。无论陛下做任何决定,奴婢都誓死追随陛下。”
至此,周明季终于舒了眉目,脸上重新泛起笑意。
来宝是她身边最忠心的伙伴,但清晏亦是她今生今世,生生世世都绝不会放手,想要永远捧在手心的存在,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有冲突,来宝能自己想通,最好不过。
第二日,早朝。
众臣跪拜起身后,来宝便肃着脸上前一步,宣读了封后旨意。
“陛下,不可啊!”
李丞相第一个跪下来反对。
“鲛人乃是异族,封君已是荣宠至极,君后乃一国之父,岂可儿戏?”
周明楚自方才听到圣旨那一大片浮夸唯心的绝对不可能是出自礼部之手的溢美之词,眼角便不停地在抽搐,此刻见李丞相冒了头,也紧随其后站了出来:
“李丞相这话,请恕本王不能认同。”
说罢,便是一段洋洋洒洒有理有据的辩驳之辞。
支持周明楚的官员大多知道她有扶持鲛人上位,与李贵君在后宫分庭抗礼的心思,也跟着附和。
虽不知陛下是抽了哪门子的失心疯,一意孤行要越过李贵君册封一个异族鲛人为君后,但对楚王的大业无异于是大有助益的。
封异族鲛人为后的旨意虽然闻所未闻,但周明季一意孤行,又有周明楚一派势力的力挺,李丞相一派虽然竭力反对,但终究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周明季当朝落定了此事。
可怜那李贵君,得封贵君两年多,宠冠后宫无敌手,满心以为后位必是自己的囊中之物,连带着李丞相也多次在一些场合以皇帝的老丈人自居,哪想现在被一个异族鲛人横插一脚,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朝的哪个不是消息灵通,心思机敏之人,对李贵君禁足翊坤宫抄写佛经至今不得出的事可清楚得很呢。
一时之间,她们看向李丞相的目光也怪异了起来,有同情有怜悯,还有来自周明楚一派的,嘲弄。
李丞相焉能不知道她们的想法,余下的时间黑沉着一张橘子皮似的老脸,站在文臣队伍的最前列一句话不说,刚宣布下朝,她便甩袖离开了朝堂,比周明季走得还早,以行动表示她对周明季封鲛人为后这个决定的不满。
而周明季的反应是……没有反应。
爱走就走,难道还指望她挽留不成?
封后圣旨既下,半月后便是大典,很多流程和手续都要准备起来。
比如说,君后制服。
如何准备?
自然是量体裁衣。
清晏的情况又尤其特殊些,他没有双腿,只有一条铺展如莲华美瑰丽的紫色鱼尾,量体起来绝少不了近身接触。
打着自家小晏儿不喜被旁人触碰的旗号,周明季光明正大地夺过了绣郎手中的软尺,自己上手了。
养尊处优的帝王几时干过这些活,纵然有几个绣郎在旁言语指点,依旧是笨手笨脚得不行,一番翻来覆去的拨弄,弄得清晏衣襟微微凌乱,脸颊也泛起粉扑扑的颜色,几次抬眸欲言又止,又被她脸上太过认真正直的表情给噎了回去。
待到终于量完尺寸,清晏的耳尖已经红得几欲滴血,几个被派来的绣郎皆是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自戳双目一般的老僧入定姿态。
尺寸量了,但到时候封后大典上,君后总不能全程坐在轮椅上让人推着走吧?
旁的且不说,那么大条鱼尾,三拜也不方便啊。
就在这时,来宝提出了一个建议。
“陛下,奴婢听闻太医院的大人们说,鲛人如若愿意长留岸上,是可以辅以药物化尾为腿的。”
“什么?”
这事,周明季还真是第一次知道。
来宝道:“具体的奴婢不知,但可以肯定,确有其事。”
周明季又惊又喜:“快传太医来问问。”
然而这份惊喜,却在得到太医肯定的回复之后,打了折扣。
“老臣确实曾在古籍中看过鲛人化尾为腿的方法,乃是通过开刀,辅以一些珍奇药物,强行促使鲛人之尾分化成同我们一般的双腿。”
老太医脸上是迟疑和踯躅,明显还有后话没说,但光是听到的这一部分,已经让周明季打消了原本的念头。
只是事关清晏,她还想了解得更清楚些,遂对太医道:“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是。”
此法有些残忍,身为医者,本就有告知的义务,既然陛下问了,他也不吝将利弊说得详细清楚些。
鲛人本就不属于陆地,即便强行令其化尾为腿,也无法如常人一般自如行走乃至完成跑跳等剧烈运动,且在手术的过程中,鲛人需要承受极大的痛苦,稍有不慎就会因为感染或失血过多等死亡。
最后,老太医总结道:
“走是可以走的,只是每走一步都似悬在刀尖上,刺痛难忍。”
闻言,周明季一下子皱起了眉。
老太医见了,还以为是她对着效果不满意,立刻跪下请罪道:
“老臣能力不精,请陛下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