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马夫,也看到了痨病鬼更夫,他们各自带着一队勉强能走动的伤兵,在挨家挨户的泼洒灯油,龟兹这一带本身就盛产灯油,这东西是不缺的。
老猴子蹲在胡床上喝酒,娜哈总想偷酒喝,总是被老猴子推开。
头顶上的白月亮落下来一缕缕的清辉,让院子里白亮亮的。
“您们怎么出来了?”云初抱起娜哈,这孩子在自己身边才几天,好像又长胖了。
老猴子哼哼了两声道:“地洞里臭的待不住人,我们出来透透气。
云初,我现在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不离开了。”
云初笑道:“为了什么呢?”
“为了这座城所代表的功绩,只要梁建方来的时候,你还在这座城里,不论是丁大有,还是何远山,亦或是辛苦帮你们守城,最后损失殆尽的塞人部落,他们的功绩在你这个宁死都不肯放弃职责的大唐掌固面前,都不值得一提。”
云初继续嚼着甘草道:“在这座城里,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我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他们丢弃了伤兵,我没有丢,他们丢弃了城池,我没有丢,他们丢弃了龟兹城的田亩,人名账册,我没有丢。
老猴子,我只是尽到了我的职责而已,尽到了一个掌固的职责而已。
所以,在最后分糖的时候,我难道不该分到最大的一块吗?”
老猴子沉默了一会叹口气道:“你真的是玄奘的儿子,哪怕你不是,我也认为你是。
你们太像了,太像了,看到你,我完全能想到玄奘在你这个年纪的完整模样。”
云初笑道:“凡有大毅力者,不是英雄,就一定是枭雄,玄奘岂能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老猴子拿来的麦酒已经算是最好的麦酒,他还有一种叫做三勒浆的酒,两种酒相比,云初更喜欢麦酒,因为它比较淡。
就在月亮即将归隐西山的时候,云初放下酒杯,将熟睡的娜哈放到老猴子的怀里,再把唐刀挂在腰上,对老羊皮笑道:“让我们看看最后的结果,是不是能如我所愿。”
老猴子瞅着娜哈甜美的睡相,轻声道:“失败对你这种人来说算什么,只会让你更加的癫狂。”
月亮下山的时候,正是这一晚最黑暗的时候,星星显得格外的多。
在龟兹,云初最喜欢现在这个时候,天气不再燥热,有凉风微微从皮肤上拂过,就像美人冰凉的手。
重新回到城墙上的时候,何远山跟刘雄两个还在酣睡,城门口卧着好大一群骆驼正在悠闲地吃着胡人们喂给他们的食物,听豆子在骆驼嘴里嘎巴巴的响,就知道龟兹城里的珍贵的鹰嘴豆被它们给祸害完了。
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的时候,云初注视着羯斯噶,塞来玛就在他的身边,骑着一匹褐色的母马。
云初卸掉身上的皮甲,给塞来玛穿上,并细心地绑好每一条带子。
一柄圆盾也被云初绑在了塞来玛的背后,再敲击一下塞来玛手里的圆盾,低声道:“一手持缰绳,一手举着圆盾,护住你的头,胸口跟肚子,无论如何不能丢开。”
塞来玛用额头触碰一下云初的额头笑道:“腾格里会保佑我,你也会保佑我。”
云初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对羯斯噶道:“如果塞来玛出了事情,我一定会把你五马分尸!”
羯斯噶大笑道:“我不会给你这样的机会。”
云初再看了看武装到牙齿的塞来玛,就挥挥手,守在城门前的胡人武士,立刻就推开了沉重斑驳的大门。
五十个胡人武士用火把点燃了拴在骆驼蛋上的火绳,一缕火光就慢慢的钻进了骆驼的腹下。
不大功夫,原本正在安逸的嚼着鹰嘴豆的骆驼眼睛猛地向外凸出,接着,一声声高亢入云的骆驼鸣叫就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