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無逸斋。
桂花林。
初冬季节,百花凋零之际無逸斋后面桂花林里的桂花还在坚守。
一阵凉风吹过,星星点点的花瓣,零零散散的飘落下来,有几片掉进热气腾腾的铜锅里,随沸水翻滚,时隐时现。
战幕坐在铜锅前的小木扎上,手里握着一双深色的红衫木筷,氤氲雾气下,那张脸多了几分血色。
对面,温御跟一经暗暗相视, 心里泛起嘀咕。
温御心里慌慌的,昨天贤妃案结束时战幕对他们的态度特别不好,今晨立马派人递帖子过来说要请他们吃饭。
看着热气翻滚的铜锅,温御觉得这里面要没下毒死他们的毒药,他就把自己扔到锅里涮了。
一经倒不似温御那么悲观,毒死不至于,致残有可能。
“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与你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初冬。”铜锅旁边摆着十几个食盒,战幕将靠近他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两盘肉。
温御看到战幕把肉拿出来,默默拿起筷子,“当然记得,先帝说要给我引荐一位与他心意相通的挚友,我还以为是女人,没想到是战哥你。”
一经身着雪白色的僧袍,亦坐在小木扎上,“三人之中,我与先帝相识早一些,但若说与先帝心意相通,非军师莫属。”
“我听先帝说你们通了一年的信?”温御特别不理解这种交心方式,男人之间就该对饮畅谈,一起醉,一起撒酒疯。
水沸,战幕看好火候将肉倒进去。
就在温御刚刚伸筷子的时候,某位大师双手合十,道一句‘阿弥陀佛’之后迅速拿起筷子咻、咻、咻!
两盘肉才下锅里,翻了一个水花就被一经三筷头给夹到自己盘子里。
温御一块肉都没抢到,“……大师不吃素么?”
“吃肉与众生结恶,此恶由贫僧来结,我能自渡。”一经说完话,直接朝嘴里塞肉,极品羊羔肉,入口滑嫩。
说起吃火锅,翁怀松的药膳火锅虽然不错,但战幕配的火锅料才是极品。
一句话可以证明,他是蜀中人。
麻和辣都刚刚好,配的羊羔肉也是精挑细选过的,而且刚刚那一盘打了一个蛋清进去,蛋清裹在外面,特别鲜香。
对于这种吃到就是赚到的火锅,有毒又怎样!
温御瞧着身边哪怕狼吞虎咽都很好看的一经,极度无语。
战幕倒是熟悉了这般场景,“我与你们初见时带来的就是这个火锅底料,当时四人。”
独缺先帝。
见战幕又把两盘肉倒进去,温御动作快些,捞了些半生不生的。
“那时温侯跟大师都十分矜持。”战幕看着火锅对面如饕餮般进食的一经跟夹着生肉片重新涮到锅里的温御,感慨良多。
“那时我与战哥不熟,脸面还是要的。”筷不离肉,温御将熟的刚刚好的肉片搁进嘴里,“那时初见战哥,只道是意气风发的少年。”
“大师呢?”战幕又倒了两盒肉进去,抬头看向一经。
今日的战幕穿戴格外讲究,一袭深褐色锦缎长袍,腰间系着白玉腰带,衣料顺滑,坐下时无比自然的垂坠下来,显出穿着者的高贵。
战幕发髻从来不落一根银丝,玉冠与腰间坠下的白色玉佩皆属白玉中的极品,在阳光下夺目而不耀眼。
一经吞下嘴里的肉,“不瞒军师,那时贫僧见你时,觉得长的一般。”
“大师怎能以貌取人?”温御立刻给一经递眼色。
战幕将温御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禁失笑,“温侯在我面前,何时变得这样拘谨了?想当年你可是恨不得我死。”
温御摇头,“那战哥一定是记错了,我对战哥一直都是……”
“若你不能推心置腹,那就走罢。”战幕阻断温御的话,他显然听腻了温御马屁。
看着铜锅里翻滚的肉片,温御夹了两筷头塞进嘴里,“先帝赞扬你聪明的时候我就不服了。”
这才是温御。
战幕洗耳恭听。
“谁还没长一个聪明的脑子,你再聪明还能比我聪明?”温御既知战幕想听实话,便也不再吝啬。
战幕闻言,“然后呢?”
“然后就见到你了啊!”温御见战幕朝锅里下青菜,便也没那么着急抢肉,回忆起他们初见的场景,“虽说那时你意气风发,可谁还不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尤其是我,还是个战无不胜的意气风发的少年。”
“那我是为什么与你们见面的?”战幕拿起木筷,夹住一根茼蒿搁到碗里。
一经见战幕没再下肉,吃素什么的真的不适合他,“平阳关一役,先帝与贫僧因为温侯的错误判断,被敌军困在峡谷里。”
温御皱眉,“大师你这样说话可不对,当时若非先帝与你不听本侯的话,连夜赶路,十万大军怎会被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