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里,周帝心情不错,每每与萧彦问话都和颜悦色,哪怕萧彦回答的驴唇不对马嘴,他也毫不在意,直到李公公端茶进来。
李公公端着托盘,毕恭毕敬行到龙案旁边,小心翼翼搁下茶托,他不敢抬头,只将托盘上的茶壶提起来。
周帝在这一刻不再理会萧彦,龙目落在李公公手上,提壶倒茶,则是高舜入永定门,提壶而落,则是出了意外。
暗号为周帝所定,提壶而落不过是周帝随口一说,天衣无缝的计划,高舜今日入宫早有武宣王府中内应传信过来,如果不出意外,高舜今日必是因洙郡太子府私兵一事入宫。
可偏偏应了那一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要出意外了。
看着被李公公搁回到托盘里的茶壶,周帝一双龙目顿失温和,漆黑如潭,周身戾力暴涨,龙威震慑到旁边的李公公,吓的李公公越发俯身。
李公公现下心情也很迷茫。
彼时他想让公孙斐隐瞒高舜与温御的关系,怎的把高舜劫走的人会是温御?
侧位上,萧彦还在昏昏欲睡。
刚刚李公公进门时他搭了一下眼,正经人物没来他还能再睡会儿,殊不知,周帝突然看他不顺眼了。
啪-
碍于萧彦在场,周帝不能直接质问李公公,于是愤然抬手,将身前奏折狠狠朝地上一撇!
双目微阖的萧彦一个激灵把眼睛睁开,正见李公公把奏折捡起来,递还给周帝,“皇上息怒。”
“这些个饭桶!朕吃穿供着他们,他们就是这样给朕治理天下的!”周帝盛怒,额头青筋都鼓起来。
换作平时,萧彦在这种情况下当起身告退,治理天下这事儿跟他没关系啊!
可今天他是带着任务来的,高舜没进御书房,他肯定不能走出去,不然温御还不知道要找什么新鲜词儿骂他。
是以在周帝跟李公公皆看过来的时候萧彦重新阖目。
周帝皱眉,世上竟有如此不识相之人?
李公公也觉得今日这位贤王殿下有些奇怪。
周帝深深吸了一口气,“传鹤柄轩,朕倒要问问他是怎么选的门生!”
李公公得旨退出御书房,萧彦依旧稳坐。
周帝沉默数息看过去,“老皇叔若是辛苦……”
“老臣不辛苦,皇上且忙,老臣总觉着有件事得向皇上呈禀,可这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事,皇上且容老臣再想想。”萧彦搪塞之后,又把眼睛闭上了。
周帝,“……”
这厢,周帝请神容易送神难。
另一厢,温御驾车带着高舜直奔太子府。
府内,战幕与公孙斐正在品茶。
这算是战幕在公孙斐借温弦投诚太子府以来,第一次与眼前少年面对面‘闲谈’,看似闲谈,彼此都在透着对方的底。
聪明人之间对话无须拐弯抹角,战幕直接问出心中疑惑,“斐公子是哪里不方便,才未以自己本名入画堂,为画堂之首?”
“军师明鉴,斐某说到底只是生意人,生意人有生意人的大忌,其中之一是官商勾结,这是隐患,斐某生在于阗,在于阗把生意做到最大,然而军师有兴趣可以打听一下,斐某从未与于阗官场上的人有任何交集,哪怕见过一面那都是我的罪过。”
公孙斐的的确确是生意人,风水也是大忌,所以他才会在纸人脸上点上眼睛,破李公公摆的风水局。
战幕垂眸品茶,他很认同公孙斐的观点,遂不再问。
房间里一时沉寂,战幕看似平静的外表下,内心里有几分忐忑。
高舜此刻是否已经入宫,是否已经暴出私兵藏处?
高舜到底是不是温御的人?
就算高舜告密,就算高舜是温御的人,可他偏不信是温御指使的高舜!
他坚信生死关头温御会站在自己这边,如同当年他与先帝被困锁龙谷,危难之际温御满身是血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时的温御狼狈不堪,头盔不在,铠甲被敌军砍的破破烂烂,一头黑发在空中凌乱飘扬,手中斩马刀早就卷刃,虎口不停颤抖。
战幕还记得温御那时与他说的第一句话。
‘战军师!你傻站在那里干什么!快过来扶我一下啊-’
战幕思及此处,再度低头喝茶。
旁侧,公孙斐看出战幕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时间差不多,这会儿也该有消息传过来了。
他亦喝茶,余光落处,战幕下颚微动,暗暗咬着牙。
“茶不错。”公孙斐不觉得自己会输,他知密令!
他知道温御肩负先帝遗命,务必会助萧臣登基,太子府是他们所面临最强大的敌人,能损太子府私兵的机会不多,温御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现在担心的是,温弦若为画堂之首,还不得飘到天上去。
该如何才能让温弦低调一些?
房间里一时沉寂,气氛莫名变得紧张。
就在这时,外面有下人来报,温御求见!
战幕跟公孙斐皆诧异,二人相视,公孙斐微微一笑,“该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温侯这负荆请罪的速度倒是在斐某意料之外。”
“可有高舜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