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马车缓行。
车厢里,战幕那双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温御,温御刚刚摔那一跤不轻,整个人从车上滚到地上,头先着地,额头当时就流血了。
“军师想道歉就直说,我能接受。”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萧奕活着?”战幕冷漠看向温御,眼中带着怀疑。
萧奕是他放到朔城的鱼饵,目的是钓出隐藏的对手,不想计划出了意外,当晚出现两拨黑衣人互相砍杀,以致于他派过去暗伏的人一时判断失误冲出去,最后该不该死的一个都没剩下。
战幕并没有因此迁怒,他知道案子审到最后总会有些线索。
结果就在刚刚,战幕看到萧奕竟然活生生站到他面前。
是萧奕自救,还是有人暗中救他,那个救他的又是什么人!
战幕一时没了思路。
温御铁定不能承认,“我若知道歧王活着还能不告诉你,由着你替我着急还叫苏玄璟替我找证据救宛儿,我温御那么不是人?”
“你以为你是人!”战幕忽然想到什么,两只手又朝温御身上抹了抹。
温御极度无语,“军师,别拘这种小节了好么!战时遇到断粮草,缺水源,什么不吃什么不喝!”
战幕瞥了眼温御,见其额头渗血,深深吸了一口气,“哪怕温宛那丫头知道歧王没死,你也不可能知道。”
“为什么?”温御认真求问。
“虽然本军师没有听审,但就刚刚看到的,如果不是郁玺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好好一个原告被他逼的直接动手杀人?很明显郁玺良是故意,他这么做的目的,就是我们刚刚看到的结果。”
“什么?”
“动动脑子!”
“引出歧王?”
战幕没有反驳,“很明显,他知道萧奕没死,他又是萧臣的师傅,萧臣必然知道,萧臣若有半分念及旧情自会告诉温宛那丫头叫她放心,可这是何等机密的事,温宛应该不会冒险告诉你。”
温御不是很懂,冷笑两声,“军师的意思是,宛儿会因为给萧臣保密,瞒着她亲祖父,也就是我?”
看出温御因为妒忌而略有狰狞的五官,战幕拍拍他肩膀,“请理解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自己心爱男人的维护,哪怕那个男人曾经伤害过她。”
战幕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是得到温宛跟萧臣似乎和好的消息。
想当初御书房前跪求撤诏何等悲壮,不过尔尔。
温御沉默低头,作痛心疾首状。
我最最亲爱的战哥哥,你一个连与异性牵手都不曾有过的纯情老处男,懂什么情爱!
你怎知一个被男人伤过的女人,绝情起来有多绝情?
你不懂。
可能比起绝情,更让人绝望的是无情……
皇宫,御书房。
当好几种消息传到周帝耳朵里的时候,他怀揣着各种情绪搁下手中狼毫,身体重重靠在椅背上,慢慢闭上眼睛。
首先萧奕未死的事实没有让他多惊喜,只能说是心安,可随即迸发出来的情绪便是萧奕没死与萧臣有几分关系,萧臣若因此拉拢到萧奕,那岂不是同时得到南朝汝襄王的支持?
再者郁玺良竟然可以为萧臣拼命,他是密令者?
事实上即便郁玺良不是密令者,单单看他在大理寺公堂上的表现,就已经很让人失望了。
最后一个消息来自护国寺,周帝怎么都没想到,欲夜见贤妃的人居然是战幕。
对于这个消息他有所保留。
“你觉得,战幕会不会是密令者?”周帝缓缓睁开眼睛,沉声问道。
旁侧,李公公弓身回话,“老奴觉得不是。”
“为何?”
“老奴以为,战军师对太子是忠心的。”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周帝眼中冰冷隐于眸底。
他是帝王,所有臣子都该对他忠心,而非先帝,而非太子!
而说者也并非无意,李公公到底跟了周帝太多年,他很清楚自己刚刚那句话有问题,但他没有解释,哪怕解释也毫无意义。
周帝忽然变得心情浮躁,“宣宁林入殿,朕要见他!”
“是。”
李公公得旨,恭敬退出御书房。
离开殿门,李公公背转时抹掉额间冷汗,伴君如伴虎,他刚刚那句话只怕已经给战幕种下祸根。
有时候不相信一个人并不需要多做什么,只需要埋下不信任的种子……
公堂结案那会儿,温宛担心郁玺良,所以早早便与戚枫一起陪着郁玺良到后院雅室包扎,在郁玺良无事之后便去了御翡堂。
她看到郁玺良把萧臣拽到旁边,亦看到萧臣纵马出城,原本在雅室的时候她想问,可转念一想她才从泥里拔出来,没必要再陷进去。
这会儿御翡堂里,万春枝早已恭候多时。
“春枝拜见温县主。”
温宛没换衣服,彼时在公堂上穿的什么现在还是什么。
比起金禧楼三楼金屋的装潢,眼前这间房深得温宛心意,简单大气又不失奢华,尤其靠北墙的角桌上有一束用银芽柳跟满天星衬着的黄金球,瞬间让整个屋子多了几分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