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宁当时并未深究,如今想来,无非是转接因果,以命换命。
为什么系统从来都只让她犯下恶事,却不在乎后果。
因为只要心存害人的念头,并做出相应行径,她就自然承担了那一份因果。
为什么她脑海里的“原著”剧情残缺不全,时常与事实有所出入。
因为那个人轮回数次,对于最初一世的记忆已经无比模糊。而要想利用替命之术,恐怕必须以最初的因果作为基础。
为什么她和贺知洲都身怀系统,功能彼此冲突。
因为她的“恶毒女配系统”根本就是假货,或许灵感来源,正是贺知洲由天道所造的“磨刀石”。
原本的“宁宁”在大漠中不明缘由地死去,为挣脱死局一遍遍轮回,却事与愿违,逃不开既定的命运。
终于在某次,或许就是上一次的轮回中,得知了替命之法——让另一道魂魄承受她必死的命运与因果,待得前者死去,再重新占据这具身体。
轮回数次的是那个人。
与白雾一遍遍交谈的是那个人。
这场局最终想要救下的,也是那个人。
至于她,不过是让那个人活下来的一块挡箭牌。
什么“假死脱身”全是谎话,一旦承受了必死的命运,她就必然不可能活下来。
宁宁继续往前,在骨架身侧,见到一本泛黄的旧书。
封页上没有字迹,她却明白那是什么。
当年真正的“宁宁”因妖物袭击坠落此地,万幸并未身死,还在阴差阳错之下,发觉了一具陨落多年的魔族大能遗体。
以及一本写有回溯之法的秘籍。
如今她已经找到回溯之法,因果循环迎来闭合之处,至此终结。
等待她的,唯有死局。
“你轮回了多少遍?”
宁宁俯身将它拾起,垂下眼睫:“你曾经在轮回里入了魔,所以才那样熟悉魔域地形和他们的每一个人,也才会与霍峤那般亲近,对不对?”
一阵风横穿而过,如同凄厉鬼哭。
“我该叫你什么?系统吗?”
她本想低低笑一声,却没了发出声音的力气,只能在心里继续道:“还是说……‘宁宁’?”
没有回音。
宁宁并不在意,轻轻扯了嘴角。
或许是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终于知晓全部真相的时候,她并没有预料之中的难过与绝望,停顿了好一会儿,再度用极轻极淡的语气问:“继承你的命数之后,我一定会死掉,对不对?”
回应她的,依旧是悠久寂静的沉默。
忽然心口有什么东西微微一动,一阵风掠过她耳畔,吹得耳垂发痒。
宁宁听见一道声音。
不再是干瘪冷漠的机械音,而是同她一样,柔和的少女声线。
“……对。”
心里有什么东西恍然落地,意料之外地,她没有哭泣或恼怒。
宁宁只是沉默片刻,仿佛压在心口许久的巨石兀地崩塌,碎裂满地。而她居然松了口气,用更为寻常的语气开口:“那些梦呢?关于霍峤……你喜欢他?”
那声音答非所问:“我以为你猜出一切,不会进入谷缝。”
宁宁翻开手里的书页,被扑面而来的灰尘迷得眯起眼睛。
回溯之法,阴年阴月阴日阴时所生之魂,于濒死之际,以执念方可驱动。
真可惜,这道限制如此苛刻,原主恰好符合,她的生辰却与之相去甚远,无法让时空倒流。
“那样的话,我不是会因为违背系统指令,被你当场处死吗?我死之后,你没有用来替命的挡箭牌,大概率也会死掉——你以为我会选择同归于尽?”
宁宁的语气平静得不可思议。
她沉默好一会儿,抬手抹去眼角涌出的水滴。
“裴寂还在魔族的局里呢。”
在一眼望不到头的黑暗里,女孩握紧手里的剑,终于轻轻笑了一声:“就算我活不了……总得让他好好活下来呀。”
*
“逃走了?”
霍峤看着洞穴内的满地狼籍,听青衡自责道:“她不知怎么挣脱了缚仙绳,剑法快得难以招架,我、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就——”
“无碍。”
年轻的魔族君主却只是笑:“她虽不见踪迹……我们不还有人儡可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