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比梁一方大两岁,出身于医生世家,我的爷爷是附一医院院长,我的父亲后来也成了同一所医院的院长。有几个媒体正确地挖出我有一段职业网球手的经历。当梁一方来到“老于作坊”,那时候,我是一名如假包换的网球运动员。关于我的网球经历,所有报道都提到了姑姑,知道她是我们家重要的一员。除了这一点,关于她,存在诸多误会和不实。
姑姑和我都姓杨,但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同属杨氏宗族,祖先牌位供奉于杨氏祠堂里,正符合通常意义上的“五百年前是一家”。
我爷爷外科,奶奶内科。两个人是医学院的同学,爷爷比奶奶大一岁。爷爷二十五岁结婚,四年后奶奶将要临盆之际,从老家请来保姆,名字叫杨秀娟,我叫她二奶奶。医生是非常忙的,是二奶奶一手把我父亲带大,她三十五岁来,五十五岁回老家,她也是我们家的一员。姑姑是二奶奶物色的,据说二奶奶像如今的猎头公司一样面试了很多人。姑姑当年十六岁,二奶奶觉得她聪明(学习成绩好)、勤快、能干(会做饭)。姑姑家经济困难,初中毕业读不起高中。二奶奶觉得到了我们家,姑姑有继续学业的可能,几种因素加在一起选中了姑姑,姑姑名字叫杨信容。
和爷爷奶奶一样,我爸外科,我妈内科。外科医生每天有病人等着动手术,脱不开身,内科医生稍好点,当年奶奶挺着八个月大的孕肚到老家去接二奶奶;我妈吸取奶奶的教训,怀孕五个月身体还算轻巧的时候坐六个小时火车加两个小时汽车到老家接姑姑。我妈在老家比奶奶当年多呆了一天,总共四天,每天不断接诊,村里男女老少抓住机会,有没有病都让大医院来的医生检查一下。在这个过程中姑姑陪在我妈身边,既当生活上的助手,也当医疗上的助手。妈妈跟姑姑相处融洽,二奶奶在姑姑走后给爷爷打电话说出了“不辱使命”这样的话。
我们家的书可以说堆积如山,不光医学书,乱七八糟的各种书都有,算书香门第。其实书一点都不香,书房总透着一股霉味,或许讨厌这种味道,我对书没有好感。我最喜欢的是“玩”,姑姑最喜欢读书,她读她的,我玩我的。七岁以前别的小朋友会背唐诗什么的,我一概不会,我擅长打架,追鸡摸狗等。很多技能是姑姑带我回农村老家学的,比如把蜘蛛网收集起来与口水一起搓成坨搁竹尖上,看到停在树叶上的蜻蜓,小心翼翼地伸出小竹竿,往蜻蜓翅膀轻轻一点,强大粘性使得蜻蜓无法挣脱;丧命后的蜻蜓被肢解,放路上,观察蚂蚁从发现、报信、聚集、搬家的整个流程。
城里学游泳要报个培训班在游泳池里套一个救生圈跟着教练比划各种泳势。我在老家的溪流里,光着屁股跟大一点的同伴依葫芦画瓢游了两次就学会了“狗爬”。水玩够了,上岸看水牛打架,大牛角碰撞起来声音很响,很刺激很过瘾。自三岁上了幼儿园,有了寒暑假,姑姑总带着我和一袋子书回老家度假,这是我爸小时候没有的待遇。我跟老家人的关系就跟姑姑跟他们的关系一样。
我的性格的形成跟我父母工作忙有直接关系,因为忙,他们没有时间管我,只能交给姑姑。有时候爸妈以商量的口吻,“是不是可以让皮皮学点什么?”(皮皮是我的小名)姑姑说,“难得让他玩两年,上学以后就受罪了,父母那么会读书,儿子不会差的,不着急。”我父母觉得带孩子做家务各种辛苦事都让姑姑一个人承担了,用他们原话叫“我们连皮皮的尿布都没洗过。”是姑姑的承担换来爸妈事业的进步。在我的教育和生活两件事情上,父母觉得欠缺发言权,只有让姑姑来定夺才公平。
我觉得姑姑“放羊”式教育,让我有一种与书香门第格格不入的“野性”,潜移默化中对循规蹈矩忙忙碌碌的生活生出许多不满。我爸受二奶奶的教育,二奶奶跟姑姑不同,她对爷爷言听计从,尽职尽责地将我爸教育成了爷爷的翻版。如果我被姑姑依葫芦画瓢教育成“外科医生三世”,安安稳稳地在医院里过一辈子,我很可能没有机会认识梁一方,不认识梁一方就不可能有后面的一切。两种生活对于我,没有对错之分,我要感谢命运,让我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从这个意义上说,在我成长道路上起最大作用的人是姑姑。
小学的日子并没有姑姑讲的那般“受罪”,我学习方面也不是姑姑预计的“不会差”,我是真差,用倒数的方法寻找我的名字比正数要容易得多。但我的体育、音乐、美术等只要跟玩挂上钩的课程,都非常好。校运会上我是明星级运动员,跑、跳、投,只要我参加的项目,别人只能拿第二;全市歌唱比赛,我是学校的领唱;美术比赛,我长期拿一等奖。作为特长生,能为学校争得荣誉,我的地位其实挺高的,凭这些轻而易举进重点中学。
爸妈进言,“皮皮的文化成绩是不是需要提高?我们家从来没出现这么低的成绩,以后只怕考不上大学。”姑姑说,“小学看不出来,现在不懂事,皮皮只要稍微懂事一点,成绩会上得很快。”
姑姑读书非常用功,爸妈早就跟姑姑讲了只要她愿意考医学院,会尽全力支持,虽然医学院的分数很高,全国排前几名。但姑姑的实力,全家人心里有数,命中的可能性很大。姑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