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是一件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对于生于此世的生灵来说,命运的无常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让他们绝望的东西。
当和尚还很年轻的时候,他便常常会思考一个问题,究竟是谁在主导命运?
他很年轻,因此对于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会有很多自己的思考,他翻阅史书,见识过两百年前那个乱世,虽然当时的大楚王朝依靠着龙蛇双生之法成功续命,但那场乱世依然让世间生灵好生的受到了一番磨难。
和尚虽然年轻,但出众的天赋让他很快在龙隐寺中脱颖而出,受到了寺庙中长辈的看重,因此他所能看到的典籍与记载也越来越多,而内容同样也越来越辛密。
而渐渐他发现无论是两百年前的大楚朝,还是更久远的大离朝,亦或者更久远的更不可知的朝代中,世间的动乱,朝代的更替似乎都有其万变不离其宗的根源——始终与气运的聚散有着密切的关系。
这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毕竟掌权者失德,龙气寻有德者聚之,如此往复,方才可以让世间善恶各自有报,也方才可救百姓于水火。和尚从小便遁入空门,修行佛法,虽然心存普度众生之宏愿,但却也并非迂腐之辈,他知道一个腐朽朝代的衰败虽然免不了给生灵带来巨大的苦难,但阵痛之后,方才可以迎来破而后立的新生。
就像草木枯荣,四季交替,一切都是天道轮回必要的过程。
但...
和尚并非一位迂腐之辈,可同样也并非龙隐寺那些先辈一般,只是坐在寺庙中高诵佛号,叹一声众生皆苦,然后便再无后文的作壁上观之辈。
从小便沉浸于佛法的他想要为苍生做些什么,所以在他接任龙隐寺主持之位后,这位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圣僧孤身一人前往了长安,他要为帝王讲法。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逻辑。
既然帝王失德,方才有气运聚散,而有了气运聚散,方才有豪强并起,也才有了天下乱世。
那只要帝王一直有着足够高的德行,龙气便会一直聚集在帝王家中,豪强不会并起,天下也自然会一直昌盛下去。
这样的想法多少带着点乌托邦似的异想天开,和尚当然也明白这一点,他并不奢望凭着一己之力便可一直保护这个世界,让其按照自己预想的那样发展下去,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终归是要尽自己所能,去做些什么。
......
当时楚朝的帝王唤作方承天,年号万镇。
龙隐寺的圣僧要来长安城的消息很快便在百姓间传开了,对于这位素来便有着人间佛陀美誉的少年圣僧,寻常百姓大抵是抱着既敬畏又好奇的心情。
而当年轻的和尚真的抵达长安城后,年过五十的万镇皇帝更是亲自来到城门处,摆开了极为隆重的仪式迎接对方。
这让和尚很是惊喜——当然,作为无论是心性,还是修为都可称得上是名副其实的圣僧,在和尚的眼中,帝王也好,百姓也好,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至于那隆重到极致的仪式在他心底更是无关紧要。
他惊喜的缘由是因为万镇皇帝在那时所表现出来的对于佛学的认同与礼遇,若是他此刻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并非逢场作戏的话,那和尚此行的目的便会比想象中容易许多。
当然不得不提的是,也是在正常隆重的欢迎仪式中,和尚见到了一个女孩,她叫方倾清,是万镇皇帝最小也最疼爱的女儿。
万镇皇帝倒也并不是虚与委蛇之人,在将和尚接入长安城后,对于和尚在长安城中想要开展的讲法活动亦是大力支持,而自己也常常邀请和尚去到宫中为宫中的皇子公主讲解佛法,他自己同样也时常旁听。
这样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是五个春秋。
和尚在这样的过程中也与宫中的皇子公主们熟络了起来,尤其是被立为太子的方铭以及那位公主方倾清。
五年,他将自己对佛法
的感悟倾囊相授,皇子公主们都学得很快,尤其是太子方铭,宅心仁厚,和尚想,若是来日太子登基,那天下又将是一片盛世。
对于自己所做的一切,和尚感到无比的欣慰,但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五年之后,他还是需要回到最北边的龙隐寺,主持大局。
那几年,大楚的年景并不好,时不时各处便有旱涝雪灾,但朝廷在万镇帝有序调度下,还是勉强运转,各地百姓过得虽然苦了一些,但也还不至于饿死路边。
万镇帝忙得焦头烂额,短短几年光景,那个曾经英姿勃发的中年男人便在和尚的注视下一步步的满头银发,但饶是如此,在和尚离去的前一天晚上,万镇帝还是抽出了时间给和尚来了一场送别的素宴。
这世上的离别永远是最让人心有戚戚的事情。
虽然那天晚上宾主尽欢,亦更有临别祝福,可当和尚走出那座宫门时,宫门后响起的急促的马蹄声依然让和尚如止水一般的心头泛起了微不可查,却又着实存在的涟漪。
那位公主殿下哭的梨花带雨,小心翼翼的拉着和尚的衣角,问道:“东君哥哥,能不能不走?”
和尚的心在那一瞬间有了那么一丝的迟疑,这对于已修炼心性著称的龙隐寺主持来说本身就是一件极为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