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仗剑远游的气势。他唤着她的名字,心底却在思索着当她出言挽留,他又当如何拒绝。
甚至他觉得若是方子鱼的态度足够坚决的话,他或许便没了此刻这番勇气。因此他在方子鱼未有出言之前,便一直在心底暗暗为自己鼓劲,他说儿女情长过往云烟,他说家国大义苍生黎民,他说着一切可以让自己心智坚定的话,想着一切可以让自己拒绝方子鱼的事情,只为了能够抵挡她的一句:不要走。
这世上总有些人怪他人薄情寡义,就像蒙梁也曾奇怪过自己那位相处不长的师父,如何能够如此狠心留师娘痛不欲生,自己却安然赴死。
但此刻他却忽的明白,或许那赴死之人在临别之时,所付出的勇气比起挽留之人要多出许多。
“你真的要走?”方子鱼的话打断了蒙梁心头升起的感叹。
他感受到了方子鱼目光中隐隐含着的愤怒,他的心咯噔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但他却还是在那时咬着牙重重的点了点头:“我有非...”
然后他试图说明自己的情非得已,再然后他的话被方子鱼打断。
少女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转过身子推开了客栈的房门,轻飘飘的说了一句:“好,我送你。”
蒙梁的打好的腹稿在这一刹那被尽数咽回了肚里,连同着他那个提起的心一同沉了下去。
是啊,她怎会挽留他?她的心底装的是玄机,又何时容得下我...
蒙梁的脸色泛起了潮红,既为之前那番自以为是的内心纠结,也为某些难以避免的小小愤慨。
但他终究在数息之后还是压下了这抹情绪,他点了点头言道:“嗯。”
......
徐寒以往其实总是不解,为什么楚仇离那么喜欢饮酒,但此刻他忽的对此有些了解了。
肉身境已到地仙之境的徐寒并未刻意去偷听蒙梁与方子鱼的对话,但他还是听见了一些东西,这大概也是肉身强度太高带来的烦恼吧。无论是听觉、嗅觉还是任何感官都随着登临仙境而无数倍的放大,他如果愿意,甚至可以单凭听觉听清这漠烟城任何角落之中,任何人的窃窃私语。这样的能力听上去美妙至极,但细细想想,任何事你的耳畔都一样一大群人在喋喋不休,想来是足以让一个寻常人被折磨得辗转难眠吧。
当然徐寒不是没有办法屏蔽掉这些感官,让自己在不需要的时候以一个正常人的状态生活,只是他登临仙境的时日尚浅,并无办法完美的做到这一点,因此也就无心听见了二人的这番对话。
“唉!这两个笨蛋!”徐寒心生感叹,正要为自己倒上一杯酒时,耳畔却传来一声长叹。
徐寒的感应何其灵敏,他侧头看去,便发现客栈后院的小树林中一位大汉正透过窗缝盯着客栈大厅中的场景,很是不满的喃喃自语着些什么。
徐寒苦笑,伸手捡起了地上的石子,朝着那大汉屈指一弹,那石子便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大汉的脑门上。
“哎哟!”大汉捂头哀号,嘴里骂骂咧咧的吼道:“谁啊!这么不长眼睛,小心楚爷爷我...”
大汉的怒骂在他转过头的一刹那戛然而止,他看见了立在他身前笑盈盈的徐寒。
他脸上的怒色顿时散去,换作了一脸皮笑肉不笑的尴尬笑意,他舔着脸言道:“小寒啊...这么巧,你也在这里...额...”大汉指了指客栈的大厅,似乎在思考如何用温婉的辞藻来形容他偷看蒙梁二人的下作举动。
徐寒自然知道这楚仇离的秉性,他没有与他在这个话题上纠缠的意思,反倒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言道:“楚大哥来喝上一蛊?”
自称千杯不倒的楚仇离如何能够拒绝这样的要求,他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便被徐寒拉着坐到那人去楼空的客栈大厅中。
三杯酒下肚,楚仇离也忘了之前尴尬,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这是楚仇离一贯的酒品,徐寒见怪不怪,他细细饮着酒,有一句每一句的应和着楚仇离的话。
“小寒啊,你如今总算修成仙人,咱们这一路辛苦,终于也是媳妇熬成了婆,以后啊我看谁还敢欺负咱们!”
“咱们啦,这一步就先回长安,去看一看那些老不死的看见了你会是什么模样。”
“我估摸着啊,他们一个个脸都会皱成橘子皮,比那老树盘还要难看千百倍。”
“到时候管他什么长夜司,什么天策府都得给咱们端茶送水...”
“你说是不?”
说着面色潮红的楚仇离朝着徐寒端起了酒杯。
徐寒笑着举杯对饮,然后问道:“那冉青衣呢?”
“嗯?”楚仇离的脸色一滞,脸上的醉意忽的散去,但又很快恢复了自己装疯卖傻的模样:“那个小娘们不提也罢...”
徐寒对于楚仇离的这番作态不置可否,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上次离开大夏时,李榆林的宴会上,楚大哥饮醉之后,与你同住一个房间的小慕安可是给抱怨了一天,说你那一夜唤了一夜的冉青衣的名字。小家伙还问我是不是那个叫冉青衣的人欠了你很多酒钱...”
楚仇离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讪讪解释道:“小屁孩随口胡言,信不得的,信不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