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月明看着神情张狂的司空白,苦笑着摇了摇头。
他收起了继续与司空白争辩下去的兴致,他知道,他这位师尊已经失去了最后一丝理智,再大的道理,再清楚的逻辑,他都听不进去,更何况,此刻的宋月明也没力气再与他废上半点口舌。
他太累了。
刑天剑吞噬了他大量的生机,他就像一刻摇摇欲坠的老树,从里到外都是一片腐烂,只等着一阵清风刮过,他便会轰然倒地...
他的四肢百骸在那时不断传来一阵阵铺天盖地的疲倦感,这时,睁开双眼对他来说都渐渐变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所以,他索性眯起了自己的双眸。
“而你们,就去到黄泉之下,见证这一切吧!”这时,司空白的声音再次响起,他如此说道,那头击败宋月明的黑龙随即再次于司空白的身侧浮现,它张开了自己的嘴,森白的獠牙闪烁着渗人的寒光。
死亡的味道在那时将宋月明包裹,那头黑龙缓缓的朝着他靠了过来,森白的獠牙直逼他的颈项,只需轻轻一咬,他便会血肉模糊,人首分离。
从玲珑阁那场雨夜之后,宋月明便料想到了今日。
他做好了准备,为了信仰,为了宗门。
他并不畏惧即将到来的死亡,他只是不甘于在最后的最后,他依然无法改变什么。这当然是一件很让人悲伤的事情,但出奇的是,在死亡来临的前一刻,他并未再未此事耿耿于怀。
他想起了那个她,想起了那还尚且不会言语的孩子。
他的脸上忽的泛起了苦涩的笑意,他以为他为宗门付出了一切,他以为他履行了所有的承诺,他便可以问心无愧,他便可以在这时安然闭上双眸。
可事实上,他远远无法心安,他在这时方才发现,他对得起宗门,却亏欠了某些人太多。
他忽的明白了宁竹芒的话,他不是什么英雄,他只是一个自私自利,抛妻弃子的混蛋。
黑龙巨大的身躯将他笼罩,他的眼前景象也随之一暗。
也不知道是因为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又还是因为太过虚弱缘故,恍惚间他看到黑暗中有什么东西亮起,一道接着一道,那是夜空与星光。然后他的眼帘前,一道绿色的身影,在那星光的照耀下奔跑,而耳畔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夏紫川,此生非君不嫁。”
宋月明忽的清醒了过来,这是那年那时的玲珑阁。
他苍白又布满褶皱的脸上浮出一抹真切的笑意:“小徐来...紫川...对不起...”
他如此说道,那已经眯得只剩下一条微不可察的缝隙的眼眸终于沉沉闭上。
......
死亡并未如想象中那般如期而至。
比死亡抢先一步来到宋月明身前的是一声绵长的叹息。
那叹息带着些许恼怒的味道,像是山野的村夫正在因为一亩三分地的得失而不满,却又无可奈何时发出的叹息。
宋月明愣了愣,他感觉到了些什么,他闭着眼睛在那时忽的睁开。
映入的眼帘的并非想象中的黑暗,那笼罩在他头上的巨大恶龙身影不自在何事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黑色长衫,生得白眉黑发的男人,而不远处,那头连刑天剑也无法抗衡的黑龙竟栽倒在了地上,虽然看上去只是因为被突袭而不慎败退,并且身上也并未出现任何的伤势,但能做到这一点,已然可以称得上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掌教...”宋月明看着那背影喃喃言道,他这才记起,似乎这位掌教大人到这时还未有真正意义上的出过手。
白眉黑发的男人微微侧头,眼角余光似有若无的落到了宋月明的身上:“做掌教很难,做父亲更难。”
“你得好好努力啊。”
他这般说罢,也不管宋月明究竟听明白没有他话里的意思,他便再次转过了头,看向那位同样在那时看向他的老人。
然后他恭恭敬敬的朝着那老人拱了拱手,言道:“玲珑阁第十二代弟子宁竹芒,请师叔赐教。”
之前那气势汹汹的司空白并未在第一时间回应宁竹芒的话,他出奇的皱起了眉头,周身的黑气翻涌,漆黑的眸子中光芒闪烁,他似乎在打量着宁竹芒。
这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情,他的不寻常在与,既然他早已下了要除去诸人的决心,以司空白的心性自然不会再有半点留手的可能,他忽然停下自然不会是因为心软之类的古怪缘由,而事实上,他是在警惕。警惕这之前他根本未有放在眼里,此刻却忽然出手的宁竹芒。
这样的警惕并非毫无理由。
他很清楚再吸收了那些门徒的力量之后,他的修为抵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某说大衍境的修士,就是寻常仙人他想要杀之,亦是信手拈来。那头他本准备夺取宋月明修为的黑龙,虽然并非他全力激发,但其中威能也不可小觑,而宁竹芒方才却只是一出手便将那黑龙击飞,救下了宋月明。
这显然不是一位寻常大衍境修士能够做到的事情。
经历了之前险些死在宋月明手中的变故之后,司空白也变得警惕了起来,因此他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这位嘴角甚至还带着些许似有若无的笑意的男人,在并未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