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复的胸膛……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清瘦。
云秀其实脑子也有一点混乱, 觉得自己好像靠到了庆复的胸膛,又好像没有靠到。她只是上马那一瞬间被拉扯的后力靠了一下,庆复意识到以后, 就主动拉开了距离, 保持着两个人并不相贴的动作。
马匀速往前行走,云秀觉得这个气氛莫名尴尬,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上辈子言情偶像剧看多了的原因。为了缓解这种尴尬, 她只能主动找话题聊:“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庆复在她身后说:“去永定河边。”
云秀啊一声:“永定河?”
庆复应了一声:“你从前没来过这里吧?苑内有永定河的故道穿过。”这一片都是古永定河的流域,所以才叫南海子。
云秀确实不知道, 她脑袋里只剩下了背过的古诗词。只是这会儿, 她心里想问,带她们去永定河边做什么?
云佩也在疑惑,她还问了康熙,可显然他并不打算告诉她,他只是看了她一眼, 问她冷不冷。
云佩不冷, 她才骑了两圈马, 正是心情激荡的时候,身上的热气怎么也散不了。倒是云秀有点冷,她只是骑着马慢慢走了两圈,身上穿的旗装不够厚, 临走的时候她懵住了,根本没来得及拿斗篷。
这会儿夜风一吹, 她就难免有点冷。
现在正是傍晚,落日的余晖是橙红色的,让云秀想到了腌得正好的咸鸭蛋,红通通的, 地平线就像是一把餐刀切开了这颗蛋,从内里淌出流着红油的晚霞。
然后她就饿了,又冷又饿。
庆复一直观察着她。看见她略微有一点发抖,穿得又那么少,都不用想,下意识地就把身上的披风脱下来挂到她身上:“穿着,别着凉。”
云秀被热乎的披风裹住,从毛领子里抬起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太阳从地平线落了下去,下意识可惜了一声。
“可惜什么?”庆复不敢动手去搂住她,只能盯着云秀的后脑勺。她出来的时候穿的是骑装,梳的小两把头,没戴什么首饰,素净得像是春日里路边的野花,清淡地不像是这个皇宫里该出现的人。
可她就在这皇宫里。
庆复迎着落日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在空气中化成一团雾,模糊了前方的视野。
结果云秀说:“可惜我这会儿在马上,吃不到心心念念的咸鸭蛋了。”
庆复就笑:“我记得你小时候把一窝鸭蛋偷偷藏在我的院子里,难不成就是为了腌咸鸭蛋?”那会儿他和一群朋友在院子里练武,难免声音有点大,云秀就报复性地养了一窝鸭子,天天都在嘎嘎乱叫,后来鸭子慢慢长大了开始生蛋,有一回庆复去墙边找自己的箭,正好碰见云秀埋头藏鸭蛋。
云秀摸了摸身下的马儿:“我阿玛额娘不喜欢鸭蛋,不肯让我腌。”其实那会儿阿玛额娘怕她吃了中毒,后来云秀把自己腌的鸭蛋给阿玛额娘吃了,他们就真香了。
转眼进宫就两年了,在家里的日子就像是遥不可及一样,叫人怀念。所以她看见庆复,难免觉得有一分亲切。
骑马走了好一会儿,云佩总要回头去看一眼云秀。康熙注意到了,就问:“怎么,不放心?”
云佩默默:“妹妹还小,有时候走着走着就怕把她弄丢了。”
康熙先是笑:“我看你不是把她当妹妹,而是当孩子。”说完以后,难免想起自己那些没了的孩子们,要是他自己多当心一些,也不会失去他们了。
斯人已逝,多说无益。他转头安抚云佩:“我特意叫的庆复,他算是君子中的君子,骑着功夫也非常人能比,你尽管放心。”
云佩应下。
骑马走了一会儿,远远靠近永定河边的时候,突然之间光芒大亮,像是重回白昼一样。无数的灯火从河边升起,岸边等着的太监们看见人来了,连忙放飞了手中的孔明灯。
云秀云佩下马后都怔住了。
还在愣神的时候,她们手里就被塞了一盏灯,云秀的那一盏是兔子灯,身体圆乎乎的,只有边边上露出一点凸起,像是兔子脚和尾巴。
云佩的是一盏琉璃灯,也不知道内务府是怎么做的,灯身上也刻上了花纹,蜡烛一照,就显出别样的光彩,像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康熙拉住了她的手,在一片灯火里朝她回头:“朕从前许诺你过年的时候要在御街上设一路的走马灯,可刚刚一路骑马回来的时候路过这里,看见河面上冰雪消融,不知为什么,就觉得放在这里更好。”
他望向云佩,眼里染上一点温度:“不过你要是还是喜欢走马灯的话,过年的时候照旧设一路就是了。”
云佩突然就说不出话了。她想啊,要是这个人不是皇帝就好了,没有三宫六院,也没有许多人隔在他们中间,他们是不是会离得更近一点?如果她没有那么的清醒,或许会愿意沉浸在他这别样的浪漫给人带来的感动里。瞧,他连回来路上偶尔看见的一点风景都会想起她。甚至他可能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其实早就蓄谋已久,想要看她惊喜的表情。
她终于叫他如愿以偿,发出小小的惊呼:“呀!”
康熙果然高兴起来,攥紧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