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瘫坐在地上:“不,不,不可能……”
宫里老人都知道。
皇上、皇太后和太医院都曾定论——佟佳氏有某种遗传疾病。
知荷当然也知道。
她喃喃着:“可是……可是家里说……家里说……这是骗人的啊?”
御医们纷纷摇头叹息。
佟佳氏不愿意相信,他们这些御医又能有什么办法?
惠贵妃沉默的立在原地。
望着病榻上瘦削如枯骨,看着不像二三十岁,倒像是四五十岁的谦妃,一丝恍惚一丝惆怅一丝叹息在她的心湖里震出浅浅涟漪。到最后惠贵妃也只能留下一句话:“宫里最好的药材都用上,用一切办法保住谦妃。”
御医们纷纷应是。
承乾宫的纷乱,一路传到佟佳氏府上。面对谦妃重病的消息,佟佳氏上下乱作一团——谦妃怎么办?佟佳氏出嫁女怎么办?未出嫁的姑娘怎么办?佟佳氏的未来怎么办!?
惠贵妃啐了一口。
回头她和宜妃等人念叨:“不是本宫说,佟佳氏的男人难道都是废物?全想着用裙带关系连接家族兴盛?不会是疯了吧?”
宜妃噗嗤一声笑:“可不是嘛!”
说是这么说,宜妃心里也生出点警惕,回头就传信回盛京要阿玛好好操练兄长们——不求有个出息,但求别败坏了自己的名声。
另外还有德妃。
惠贵妃关怀道:“小六的病如何?”
六阿哥胤祚前些日子也生病了。
德妃心情还不错:“谢贵妃娘娘关怀,胤祚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早上还用了两碗粥呢!”
惠贵妃松了口气。
可是她的心刚刚落下,晚间永和宫里就匆匆来了人。
六阿哥又病倒了!
惠贵妃腾地站起身来:“德妃不是说六阿哥已经好了吗?”
报信的宫人哭丧着脸:“回禀贵妃娘娘,的确如此。六阿哥的病情好转了些,可是,可是从午后起六阿哥忽然疼得厉害,一直到现在都没好转!”
惠贵妃前去永和宫一探究竟。
永和宫里只有胤祚的呻|吟声,御医们轮番上前把脉,然后面面相觑,久久无人说话。明明是初春,甚至夜里出门还得披一件斗篷的温度,御医们的额头却是渗出滴滴冷汗。
惠贵妃心里一咯噔。
她示意御医跟自己走到外间:“六阿哥的情况如何?”
御医目光闪躲,脸色苍白。
里间的痛呼声一直传入惠贵妃的耳中,她眉心紧锁,焦急的催促着:“到底如何?为什么六阿哥会痛成这样?”
御医沉默许久,而后小声回答:“回禀惠贵妃……六阿哥得的,得的,应该,应该是……肠痈,而且,而且还是最不好的……”
肠痈两字一出,惠贵妃的脸刷的变白。
肠痈有轻症重症之别,前者用药可以缓解,也有许多人会有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疼痛反复发作,轻症后遗症再多,起码也能保住一条命。
重症却是不同。
常有人得肠痈,痛呼嚎哭数月而亡,待死后剖开尸首则发现内脏胃肠尽数腐臭乃至断裂,模样凄惨难已入目。而肠痈重症无论幼童、青年乃至成人老人都可发作,至今也无其他办法。
惠贵妃的手仅仅抓住宫人。
她好半响才醒过神来,脸色苍白:“可有……可有别的办法?”
御医苦笑一声,又摇了摇头。
他低声回答:“微臣已使人去准备止痛的药物,其他能用于肠痈的药物……只有轮番试试看了。”
惠贵妃身体一晃,往后退了两步。
她听出了御医的言下之意——知天命尽人事。
那德妃呢……?
惠贵妃抬眸望去,恰好和德妃对视上。
德妃呆呆的立在大门口,她的双眼空洞无神,仿佛御医的话语将她的魂魄尽数带走一样。德妃身体晃了晃,要不是身后宫人眼疾手快,怕是直接要从台阶上摔下去了。
惠贵妃心中大骇,三步并两步的冲上前:“德妃!”
德妃紧紧抓住她的手:“惠姐姐……”
她的声音里满是绝望,眼泪不由分说的争抢溢出,颤着嘴角,几次张嘴却说不出完整的话语。
惠贵妃鼻尖一酸,险些也把持不住眼泪。她吸了吸鼻子,努力思考办法,而后忽然眼前一亮:“对了对了……皇上不是说只要胤祚在皇太后身边,定然能够平安无事的……皇太后马上就会回来,马上就会回来……”
德妃的一双眼睛刷的亮了。
惠贵妃焦急难耐,等待着前方的来信。可是她万万没想到,信是收到了,而信里却写着——四阿哥突发高热不止,皇上的车驾暂停,待四阿哥痊愈后再行启程。
惠贵妃双眼圆睁。
四阿哥和六阿哥……这难道是老天爷开的玩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