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延卿似笑非笑道:“璨璨,进来,小叔叔有些事想问问你。”
他语气平淡,毫无波澜起伏,乍一听,压根听不出喜怒。
但江锦璨自幼就粘在他身边,对他的情绪变化也有一定的了解,可以说是除了他的父母,最了解他情绪的人。
看着他嘴角那抹似有若无的弧度,以及微微上挑的眉梢,就能看出他现在非常不高兴,一股怒意压抑在心底,隐忍着不发作。
江锦璨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但就是心里犯怂,不动声色地挪到一旁,双手抓住门框,挤出一抹笑容,作最后的挣扎:“小叔叔,你今日应该很忙吧,我就不进去打搅你了,你有什么问题只管问,我马上答,不妨碍你办公。”
闻言,沈延卿敛起笑意,目光平静地看着她,右手中的戒尺轻轻敲打着左手的手板心,明明没有说话,却给人一股无形的压力。
江锦璨脸色一滞,旋即讪笑着道:“呵呵……看来小叔叔今日并不忙,我这就进来了啊。”
说罢,她迈步进书房,以最慢的速度挪步到沈延卿跟前,每一步都感觉在赶赴刑场,停下脚步时抬头看了沈延卿一眼,心怀忐忑地问:“小叔叔,你找我有什么事?”
“过来。”
沈延卿淡淡说了两个字,转身往书案的方向走过去,然后到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望着跟着过来,站在一旁的小丫头。
小丫头平时活泼开朗,但知道他恼了,现在也不敢嬉皮笑脸,与寻常犯错的孩子一样,耷拉着脑袋,手指在绞着手指,大气都不敢出。
沈延卿淡声道:“璨璨,小叔叔一直觉得你是个乖孩子,虽然有时候调皮了些,可大部分时间都很乖。”
江锦璨微愣,旋即小声回道:“小叔叔,我最近也很乖的。”
“是吗?”沈延卿反问,尾音微微上扬,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话。
江锦璨没由来的就心虚起来,开始怀疑自己,反省自己什么时候不乖了,想了好半晌也没有发现问题,只好道:“请小叔叔明示。”
沈延卿用戒尺指着书案上的一本蓝色封皮的书,语气尚算温和,问:“璨璨,你瞧瞧这本书是不是你的?”
江锦璨抬起头来,看了眼那本书的封面,蓝色封皮上写着几个黑色的字——鸳鸯记。
她如遭雷劈,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大脑有了片刻的空白。
这正是她先前买的八本话本之一,前天带来定国公府的,在定国公府住一晚,就用这本书消遣时光,昨日已看完,但是忘记放哪儿了没找到。
这本书怎么在小叔叔手上?她昨天把书落在哪儿了?
江锦璨心里发慌,可嘴巴比脑子更快一步,还来不及狡辩,就回答:“是我的。”
沈延卿听罢,漆黑的瞳眸幽深如墨,氤氲着怒意,语气里也带了薄怒,压低声音质问道:“璨璨,这种色.情.淫.秽的书籍,你从哪得来的?”
他看到小丫头落下的书,原以为是寻常消遣的闲书,好奇之下便翻阅了下,没想到一翻便是不堪入目的画面描写,文字描述的内容堪比《春宫图》,甚至比《春宫图》还要露骨,给人无限遐想。
那么纯真的小姑娘,竟然看这种不堪入目的书,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被人带坏了,肯定是有什么人把这种书带到小丫头面前,小丫头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看的,也不知道是谁把小丫头带坏了。
江锦璨脸色煞白,却不敢说实话,声音都在发颤:“小叔叔,这、这是我捡回来的。”
沈延卿松了一口气,语气也缓和了几分:“从哪儿捡的?”
江锦璨回道:“书斋捡的。”说完,她又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真是越紧张错得越多。
闻言,沈延卿刚有所消减的怒火又蹭蹭蹭往上涨,意味难明地“嗯?”了一声,抬眼审视着她,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看透人心。
书斋捡的?
好一个书斋捡的,在书斋里面,没有花银子买,怎么可能让人把书带走?他原以为小丫头被人带坏了,没想到是小丫头自己去书斋买的,还买这种不堪入目的书籍。
“真、真的是捡的……”
江锦璨继续为自己狡辩,细若蚊声,越说越没有底气,煞白的脸色逐渐变红。是羞的,很羞耻,看这种书籍还被长辈发现了,她有种被脱.光了,让人审视的感觉。
呜呜——
她好想找个洞钻进去,她为什么要把这种书带到定国公府看,在自家的院子里关上门偷偷看不就成了?现在她好生尴尬。
沈延卿听她还在狡辩,沉声道:“把手伸出来。”
江锦璨慢吞吞地把手伸出来,掌心朝上,很快就被打了一戒尺,掌心又麻又痛,落下一道红痕。
她都十四岁了,还跟小孩子似的被长辈打手板心,那种羞耻感更甚,脸颊的红晕迅速蔓延到脖子间。
被长辈发现看这种杂书的尴尬,以及被发现撒谎被打手板心的羞耻感糅杂在一起,她难堪不已,当即就红了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