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邕的一双战靴并不老实,上面在那儿“哈哈”大笑着,下面的一只,就跟着不停地抖着,点个不停,躲在桌底下的羊斟都能想象得出来,这人得有多得意洋洋。
羊斟大气不敢出一声,把身体缩得更小,保证两边的脚,都不会突然碰到他。
红袍之下,那副粗大的灰黑色脚镣,在灰色的麻编布鞋上,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刚才的对话,他都是有听到的,一声“丹兄”让他有一种强烈预感:这个人,怕不就是自己的父亲?可刚才那句“好!饮!”声音是那么嘶哑,有点像,又不太像他的声音。
希望不是!
突然,这双戴着脚镣的脚,带动着铁链,哗得动了一下,换了个姿势。
“咯!”
终于,酒足饭饱的王丹,满意地打了一个饱嗝,四肢痛快地舒展开,让由内而外生成的热气,充分地在全身每一个筋骨缝里,行走了一个通畅。
“不错!不错!估唔到,呢个彭城嘅烧鸭,同吾卫国之烧鸡,有得一拼!味好正!”
面对王丹这番评价,桓邕很是消受,笑眯眯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对话道:“此话不假!你眙,吾之腹如何?食烧鸭多滴,就成咁样喽!”
话毕,桓邕突然停住了脚下的繁点,身体前倾,凑近王丹,说道:“丹兄可愿意日日有肉食,无罪受?”
“哼,讲来听听!”
王丹已经猜到了他后面的话,但还是故作假装欢喜地反问。
“只要丹兄回去,好生劝你阿舅退兵,解彭城之困,吾自会向楚王为你请功,加官进爵,委以重用,到时你我兄弟,一起系呢度,纵忧虑无肉可欢咩?哈哈哈哈……”
“好啊,要吾返回!好说好说!不过,你教下吾,咁样顶行?”
王丹突然把戴着铁镣的双脚直接抬起,重重地搭到了桌面上,中间的铁链,就垂落成一个弯月形。
桌下的羊斟拼命捂住自己的嘴,证实了判断后,他的头发都竖起来了。
“唉!丹兄!此乃国法,非吾有意为之!你错怪吾啦!”
桓邕一脸假装无奈的样子,又坐正身形,接着劝道:“只要丹兄应承回营撤兵,立即解其械,赠其良驹,派护卫送返,即刻都有好马、精兵系城下备好,丹兄可愿前行?”
“呵呵,桓邕小气!只有区区一匹良驹、数名精兵,就想解彭城之困,太过轻率!”
王丹就像是准备开条件了,一边说,一边把双脚还搭在了一起,双手向后抱住自己的脖颈,一副“优哉游哉”的轻松样子。
“哦哦,丹兄纵有咩要求,都可以提。”
桓邕又往前探身了一点,充满希望地问道。
“吾纵需要一样嘢!”
王丹伸出一指,向着桓邕指过来。
“好,系咩来嘎?”
桓邕探身得更近了,急切地追问。
“桓兄哋人头一借!”
王丹说完,哈哈大笑,双脚又放到了地下,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将桌上的一对竹箸抄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随着“借”字未落,盯准了桓邕的双眼位置,“嗖嗖”地飞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桓邕惊吓之下,头猛着向左一偏,双箸中的一只便擦着耳朵,另一只带着半扇耳肉,向后飞去,正中后面的一位守兵的口部。
可怜这位守兵,生前的最后一口美食,就是主帅的半只耳朵。
未等桓邕下令,城上其他守兵立即刀枪相加,给王丹的脖子招呼了一个圆满。
“杀不杀?”
士兵们高声齐喝。
桓邕此时疼痛难当,哪有耐性再去忍耐,正要抬手往下做一个“杀”的挥手动作之时,一阵更响亮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老佐率领着众兵士,就在此时,开启了新一轮的进攻。
飞掷而来的火球,正砸到了城上的楼梁柱子上,滚了下来,点着了一桌的狼藉。
“快快,放箭!”
桓邕把指令立即改动,指挥着大家先对付城外的猛攻。
箭雨如下,没过一个时辰,还没有接近城墙的老佐将士们又被射得死伤过半,一片哀嚎,鸣金收兵。
而城上的士兵,也有数十人受伤,被紧急抬下城楼救治。
桓邕的伤耳已经被包扎好,现在的他,充满着戾气,拔出剑来,指着王丹的头部,骂道:“好你个王丹!吾好吃好喝善待于你,你却忘恩负义,高官不想,一心求死!好,你既如此执迷不悟,吾就行好事,遂你心愿!”
正当桓邕的剑光一闪,要刺入王丹颈部之时,一件黑乎乎的东西飞了过来,把桓邕的剑,硬生生地撞飞脱了手,插到了柱梁高处,箭柄还因余力,震颤成一团,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这频率正好与大脑中的某处机质同步,顿时给这梁下的两人,带来一片眩晕。
他们都不由得捂住耳朵,紧闭双眼,张大嘴巴,抵抗着这种来自身体内部的煎熬。
也就是这一闭眼的功夫,王丹的人,不见了。
这么大一人,还带着重镣,身有重伤,一身红衣,竟然就在这十几秒的时间里,人间蒸发了!
缓过神来的桓邕看着眼前的空空的座位,握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