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上,岂容他人鼾睡。
赵彦晋只觉得心口升起一片怒海,灼烧得他四经八脉都奔涌起来。
他上位,太子一脉必死无疑。
将心比心,太子上位,也绝不会放过他。
“现在摆在王爷面前的,是两条路。第一条,王爷回到封地,从此安分度日,等待老天爷的高抬贵手;”
董肖停了好一会,又道:“第二条,看准时机,扭转乾坤,替儿孙后代搏一条生路。”
“住嘴!”
赵彦晋佯怒道:“此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在本王面前说!”
董肖一怔,垂头沉默良久后,身子缓缓伏地。
“伯仁请王爷做出选择。走第一条路,伯仁明日便离开王爷,从此闲云野鹤,四海为家,不问俗事。”
“你……”
“若走第二条路,伯仁愿做王爷的马前卒,陪王爷上刀山、下火海,无所畏惧。”
董肖抬起头,目光异常坚定的看着赵彦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道:
“王爷,一将功成,万骨皆枯,成王败寇,伯仁请王爷选择。”
赵彦晋心跳砰砰,几乎要跳出胸腔来。
哪有什么两条路啊,明明眼前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古往今来,但凡抢那张椅子的人,落败了只有一个死字。
可是让他反他的父亲……
“伯仁,你可知陛下他……”
“陛下他老了,可王爷还正当年。”
董肖声音沉沉:
“且王爷别忘了,陛下他当年为了坐上那张椅子,可没有心慈手软,若他软一分,犹豫一分,此刻坐在那张龙椅上的人,必定是先太子。”
赵彦晋眼神中如狼一样的凶光,唰的露了出来。
沉默良久。
他前所未有的坚决道:“本王,选择第二条路!”
……
正月十八,丁一风尘仆仆地回来了。
晏三合得到讯儿,立刻让汤圆和兰川备好热水热饭。
丁一洗漱吃饭的时候,谢知非和小裴爷匆匆而来,跟着一道过来的,还有朱远墨。
朱远墨一夜白头,引出无数闲言碎语。
年前,他再次上书,请辞钦天监监主一职,皇帝留中不发。
这一次,朱远墨并非以退为进,而是真正地萌生了退意。
朱家男子从来命不长。
下一辈的几个孩子中,并没有资质出众的人;就算有,他也没有时间,手把手扶那孩子坐镇钦天监。
他对皇帝说“朱家走下坡路”的那句话,没有掺假。
盛极而衰。
朱家的气运都被朱旋久破坏了,不如,往后退一步吧,还能保全一家老小。
谢知非和裴笑的脸色也不好,活活累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裴、谢两家水涨船高不说,他们两人也成了四九城的香馍馍,谁见了都要夸一声青年才俊,上门说亲的媒人,一个接着一个。
忙都忙不过来。
青年才俊们因为赵怀仁的话,别院都不敢多来,怕在这个节骨眼上惹出祸事。
丁一三下两下用完饭,一抹嘴,匆匆进到花厅,身上还背了个包袱。
他解开包袱,从里面掏出一个画卷,“晏姑娘,你看。”
晏三合接过画卷,一展开,心脏倏地停止了跳动。
画上是一条船舫。
船头,白衣男子席地而坐,双膝上放着一只七弦琴,双手抚在琴上。
他散着发,敞着衣,露出修长的颈脖,健硕的胸膛,说不出的风流不羁。
最摄人心魄的,是他向远处眺望的一双眼,眼窝深深凹陷,目光悠远绵长,不由让人生出想象,他在看什么?
晏三合把画卷递给谢知非。
哪怕没见过真人,谢知非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和晏三合画中的人是同一人——
汉王府的董师爷!
一个精于谋算的师爷;
一个风花雪月的琴伎;
如果不是这副画,谢知非怎么也没办法把两者想象成一个人。
太他娘的不可思议了。
画像在众人手里传一圈,最后回到了晏三合的手上。
“丁一,这画像哪来的?”
“晏姑娘,这张画像是秦淮河畔、群芳阁的阁主收藏的,我花了两千两银子,那阁主才肯转手。”
朱远墨忙道:“这银子朱家出,丁爷来回的辛苦费,也都朱家来。”
“钱的事,稍后再说。”
晏三合朝朱远墨看一眼,“丁一,这人姓什么,名什么?”
“姓董,名承风。”
姓董?
看来这个董师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