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左右(1 / 2)

滂沱的大雨中,三爷走进四条巷。

巷子里空无一人,几道闪电照亮了前方的青石路,也照亮了远处的那棵枯树。

小右,是妹妹的乳名,这个名字是爹起的。

爹常说人生在世,不过是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进一退,一悲一喜。

他还常说,他有一儿一女,凑成个好字,此生再没什么遗憾了,唯一的遗憾是,将来小右要嫁人。

爹说这话的时候,娘总不耐烦听,悄无声息的回了厢房,留下他和小右,在边上陪着。

爹在郑家就是个窝囊废,根本没有人瞧得起,他们住的海棠院,就好比冷宫,一年到头也不见有人来。

“爹,谁说小右要嫁人?”

小丫头十分老成道:“我都认真看过了,来来回回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爹,连我哥都比不上。”

他在边上急得直跳脚,心说祖宗啊,你这来来回回四个字,咱们爬树的事儿还瞒得住吗?

“爹,我今天画了一副画,你瞧瞧好看不?”

小丫头十分会岔开话题,献宝似的拿出一副画,画上是他,正在舞刀,寥寥几笔,他骨子里藏着的懒怠呼之欲出。

爹一看,脸就沉下来。

他赶紧乖乖走到院外,拿起墙角的大刀,把白天偷的懒补上。

一边舞,一边把那小丫头片子骂个狗血淋头,心说再陪她爬树,再哄她睡觉,他就是小狗。

小狗跟出来,坐在门槛上,两手托着下巴,嘴里念念有词。

“哥,咱们海棠院

的出头之日,就看你的了……”

“不对,也看我。在我的督促下,你一定能成为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

“哥,你好好练吧,否则,我压力好大的……”

你还压力大?

他心说赶紧的吧,给这丫头找个婆家,早点嫁出去,不能砸手上,烂锅里。

回忆戛然而止。

谢知非看着远处的枯树,突然飞奔起来,随即脚在墙壁上点几下,人已经跃上了墙头。

风,更猛;

雨,更大了。

沉重的雨点坠进昏重疲顿的脑子里,谢知非纵身一跳,跳在树上,又顺着树往下爬,稳稳的落在院子里。

依旧是断壁残垣;

依旧是一片狼藉。

谢知非抹了一把脸上的水,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家的尸体没有多一条,没有少一条,她是像他一样,魂魄落进了另一个人的身体里?

不对!

如果是这样,那她为什么会对郑家的事情那样淡漠和冷静,像一个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如此刻骨铭心的痛和恨,她不该忘!

或者……她原本就没有死。

那么,是谁救下的她?

那个原本属于郑淮右的尸体,又是谁的呢?

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她为什么忘记了从前的事?

她一个姑娘家为什么要替死人化念解魔?

是谁教的她?

谢知非毫无血色的面容上睁着一双愁凄的眼睛,闭目,睁目,乞求无边的夜色能降下一点点天光,好让他能迅速看清这团迷雾。

然而,不仅没有天光,雨打得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哈哈哈哈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贴在谢三爷脸上九年的面具缓缓裂开,隐约透出快意和疯狂来。

管他这团迷雾里面是什么,反正我不是孤魂野鬼一个了。

淮右来了。

她是我的妹妹。

她还活着。

女大十八变,她原来长那样。

可真好看啊!

笑着,笑着,眼泪落了下来。

怪不得,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觉得熟悉。

他从来不是好奇的性子,派人去云南府,安徽府追根溯源,不该是他干的事,谢三爷懒惰成性。

怪不得他想哄她,想逗她,想狠狠欺负她。

谢三爷是个短命鬼,这么些年只和明亭,怀仁厮混过,连杜依云都避之不及,而她剩下的那一口饭,他竟然想去吃掉。

怪不得她病了他会急,她伤了他会痛,她眉头一蹙,他豁出去这张脸皮,也想替她把眉头抚平了。

说得通了;

都说得通了。

谢知非又在心里叹出一口气,我竟然喜欢上了我的妹妹,我差一点就酿成了大错。

想到这里,他的眼泪开始啪嗒啪嗒地掉,掉了一会,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像一个被逼上绝路的疯子。

……

谢府里,朱青快急疯了,谢总管也快急疯了。

今儿这日子是撞邪了吗?

晏姑娘出事不说,三爷也不见了,整个谢府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三爷去了哪里?

谢总管恨不得拿根绳子把自己勒死算了。

七月十四鬼门大

开,万一三爷有个三长两短,自己这条老命也只能跳粪坑里淹死得了。

就在两人急得团团转时,小裴爷撑着伞火急火燎的赶来,“这雨下得够大的,你们快来瞧我带了什么好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