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一听这话,眼睛同时瞪着裴笑,都快瞪出怒火来。
“如果没有预备下……”
裴笑磕磕绊绊道:“我,我们就留下来帮忙啊!”
“不必了。”
周也在躺椅边蹲下,抓起吴书年骨瘦如柴的手放在掌心,轻轻的替他搓揉。
手搓完,又开始搓脚。
吴书年的脚一年四季冰冷,用热水烫都烫不暖,只有他用手搓,才能搓出一点温度。
“晏姑娘让人去拿还魂丹,一定是想从书年嘴里再打听到些什么。”周也开口。
晏三合十分的坦白,“你猜对了,我的的确确还有几个问题想问问他。”
周也慢悠悠道:“一会他醒来,你抓紧时间问,问完了,你们就离开吧。最后的一点时间,我不想有人来打扰他。”
“好!”
晏三合垂首看向周也,竟然在他眼角看见一点转瞬即逝的泪渍。
她心中一点刺痛,忽的就蹲下来。
“我还有几个问题,也想问问周大人。”
周也看她一眼,淡淡笑道:“姑娘是想问我,为什么要偷那八百两银子?”
晏三合:“嗯。”
周也:“刚刚书年已经说过了,我想把最好的给他。”
晏三合:“真是这样吗?”
“是!”
周也歉意一笑,“他打小锦衣玉食,没吃过半点苦,我一点都不想亏待他,时间一久,便入不敷出了。”
“既然都入不敷出,为什么还要去帮那些百姓?”
晏三合目光深深,“甚至不惜自己去做贼?”
周也:“主上这一生的抱负没有实现,我能为他做的,除了替他照顾好书年以外,也只有这么一点了。”
晏三合:“你不怕百姓知道后……”
“晏姑娘!”
周也冷冷打断。
“不是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需要让别人知道缘由的。他们念着我的好,也好,知道我做贼,恨我也罢,这些都与我无关。”
晏三合脸色忽的变得惨白。
祖父也是这样的,他们竟然是同一类人。
“下面一个问题,可能有些不中听。”
她压抑着心里的难受,“你一个华国人为什么认吴家父子做主子?”
“不是只有大齐国的百姓与野狗争食,我也曾经干过这事。”
周也舔了下干涩起皮的嘴唇。
“十几条野狗追着我,是主上把我从狗嘴里救下来的,一命之恩,自当以命相报。”
“那年你几岁?”
“六岁。”
周也并不愿意多说自己的事情,回看着晏三合:“还有什么想问的?”
晏三合:“你这一身的功夫,从何而来?”
周也看一眼身后围着的兄弟们。
“想留在贵人身边讨口饭吃,总得让贵人知道你的用处,除了拼命学功夫,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晏三合:“那么你到华国做官,是吴关月安排的?”
周也由衷赞叹,“晏姑娘真聪明,没有主上,我又如何能进得了这华国的官场。”
“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
晏三合想了想措辞。
“他们祖孙三人能在那场战争中活下来,和你有很大的关系?你是吴关月布下的最后一道防线?”
“是!”
周也毫不犹豫地承认,且没有丝毫的愧疚之色。
“是我通风报讯,也是我做的接应,但我不是主上最后一道防线,姑娘看看他们,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主上安排的防线。”
晏三合看着身后的那些黑衣人,“说到底,吴关月还是怕死,他为自己留了后招。”
“这一回,姑娘料错了。”
周也声音说不出的苍凉。
“我们的任务不是保护主上,我们保护的是书年还有小主子,是我自作主张把主上敲晕了背走的。”
晏三合眉头一皱:“你自作主张?”
“因为他知道,我的父亲若是没了,那么郁郁而终的人就会是我。 ”
不知道何时,轮椅上的吴书年睁开了眼睛,目光定定地看着周也。
周也也回看着他。
万千情意,皆在这一眼之中。
余下的人和事,皆在这一眼之外。
晏三合尴尬的没处安眼,突然后背一紧,人已经被拎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后背的手一松,她稳稳当当地落在一张竹椅上。
不用抬头也知道,刚刚那一下是谢纨绔干的。
晏三合胸口烫了一下,觉得现在不光眼睛尴尬,浑身上下都很尴尬。
她不得不咳嗽一声,打断了面前的两人,“吴书年,你感觉怎么样?”
吴书年轻轻阖了下眼睛,缓缓笑开,“不怎样,应该是回光返照了。”
晏三合心酸的笑了。
“那就趁着你回光返照之际,你再帮我想想,关于老太太的心魔,站在你父亲的立场上,还能想到什么?”
吴书年睁大眼睛,很认真的分析说:“老太太的心魔是条黑狗,狗是我父亲送给她的,我……”
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