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是在嫡母身边长大,嫡母待我如同亲子,过两年,我母亲又生下一子,是我二弟。”
季陵川回忆道:“生下我二弟后,我祖母身子骨便不大好,嫡母又是个病歪歪的,侍不了疾,我母亲便挑起了重任。
她将二弟交给我嫡母照顾,整整大半年的时间,睡在我祖母床前的榻上,直到把老人家送走。”
“你二弟送到你嫡母身边,是几个月大?”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刚刚三个月大。”
那么也就是说,胡氏在生产后的第三个月,在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好的情况下,便扔下儿子,一心一意侍奉婆婆。
晏三合问道:“你二弟后来回到你母亲身边了吗?”
季陵川摇头,“没有,也一直养在嫡母名下。”
“为什么?”
“祖母出殡后,母亲就累病了。二弟还小,怕过了病气,就又在我嫡母身边呆了好几个月。”
季陵川喝了口茶,继续道:“再抱回母亲那边时,我二弟已经不习惯了,夜里常常哭闹,只能再送回嫡母院里。”
晏三合心头微微一颤,“你嫡母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祖母去世后的第五年,嫡母就走了,当时我十岁。”
“你母亲扶正之路,有没有波折?”
“有!”
季陵川垂下眼。
“族里和我祖父都不赞成,嫌我母亲家世低,拿不上台面。若不是我父亲坚持,恰好母亲肚子里又有了三弟,只怕事情也难成。”
晏三合问道:“你父亲和你母亲感情很好?”
季陵川:“我父亲说母亲年轻的时候天真可爱,性子单纯,和京里的姑娘不大一样。”
晏三合又问:“你嫡母临终前,可有对继室的人选留下什么话?”
季陵川猛地抬起头,有些不可置信地地看着晏三合。
良久。
他道:“我嫡母给我父亲留了话,让他看在往日夫妻一场的份上,多为两个儿子想一想。”
晏三合听以这里,由衷感叹:“你母亲是个深谋远虑的。”
“这话什么意思?”裴笑脱口而出。
话脱口而出后,裴笑才觉得自己是问了句傻话。
可不是深谋远虑吗?
一个妾室生下儿子,将儿子过续到正妻名下,不仅儿子有了名分,有了继承权,张氏这个正妻的腰杆子也硬了,双赢。
双赢的结果是张氏一定会把她的儿子当成是自己的亲骨肉。
这一招,叫以退为进。
婆婆生病,她拖着刚生产的身子,替张氏尽孝,感动的是谁?
是长辈,是男人,是张氏。
这一招,叫笼络人心。
张氏替她养着两个儿子,日子久了,哪怕隔着一重肚皮,也会养出感情来。
她病重,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自然就会替两个儿子思虑起将来。
将来,如果男人再继娶个外头的女人,外头的女人再生下一儿半女,自己的儿子那就得靠边站。
如果把胡氏扶正,这两个孩子本来就是胡氏肚子里掉下来的肉,胡氏怎么可能亏待他们?
有了张氏的临终交待,再加上肚子里怀着的那一个,还有谁能挡得住她扶正的路?
外祖母,你真神啊!
裴笑一边感叹,一边眼睛睨向晏三合。
这丫头也神,年纪轻轻把内宅里的这些弯弯绕,码得一清二楚,谁将来娶了她,准倒霉!
“我母亲虽然不识字,但人是极聪明的。”
季陵川虚虚一句话,替老太太遮掩过去,说完,又瞪了裴笑一眼:“你小子别乱插话。”
“舅舅瞪我干什么,老祖宗宠我,我更听不得别人说她不好。”
“你……”
季陵川有点想让这小子滚蛋了。
“咚咚!”
晏三合用手指敲两下桌子,“季老爷,我接着问下去,你父亲只你母亲一个?”
季陵川:“后来父亲又纳了两房妾室。”
晏三合:“为什么?他们感情不是很好吗?”
季陵川脸色有些僵硬,“母亲年岁大了,又管着一府的事,难免会对父亲疏于照顾。”
晏三合:“可有生养?”
季陵川:“有的,我有两个庶妹,各自嫁到外地去了,离得远,这些年走动得也少。”
晏三合眉一压,“这么说来,季家的福气都被老太太一人占了。”
“瞧你这话说的……”
裴笑想骂人,又不太敢:“什么叫都被老太太一人占了,我外祖母那叫命好。”
“有区别吗?”
“有啊,一个听得顺耳,一个听得不顺耳。”
“旁人就生不出儿子吗?”
“你什么意思?”
裴笑瞬间炸毛,“把话说清楚。”
“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