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布料摩擦的声音，我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有点陌生的青年，感觉自己内心有点难过。

雷奥那浓密的黑色头发里，长出了不少白头发。我看的出来，雷奥曾经试图把它们染黑，但是还是有着好些白色的发根暴露了他的掩饰。

这大概是血清的副作用。

战争是残酷的。没有人幸运到从战场上全身而退，他们总要留下些什么。

或者是自己的胳膊，或者是自己的腿，亦或者是离开之后夜夜被噩梦缠绕，但和把自己的生命留在战场上，这些都显得可以接受了。

雷奥一定也曾经像阿克琉斯那样被阿波罗的箭射中了脚后跟，只不过血清通过压榨他未来的生命力，恢复了那足以致命的伤势。

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了，两个对彼此都无比真诚的朋友。我抽了抽鼻子，终于说出了我一直想说的话，

“雷奥....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哦!“雷奥手上的动作一顿，紧接着耸了耸肩，故作轻松的说“还不错!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了，长官叫我打哪我就打哪，完全不用自己动脑子。“

“除了作战的时候，我们还会在外面套兔子打猎。虽然前线的战火很猛烈，但奇怪的是，那些兔子都没有被杀光.....“雷奥还想接着说什么，却被我一把抱住了。

“嗯，萨沙?”雷奥顿了顿，接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想他一定是感受到我那温热的泪水了“哦....萨沙...“

我没有放开他，而是不声不响的继续把头埋在他的肩上。

“萨沙，别哭啦。“雷奥无奈的揉了揉我的头，“我没事的，真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么....“

“我都知道了。“我抽着鼻子，闷闷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我知道血清有副作用。“

雷奥揉着我脑袋的手顿住了，过了好一会，我才听见他的声音传来，像往常那样带着笑意“哎!萨沙你都知道了。我明明拜托施密特不要告诉你的....“

“为什么?”我抬起头质问他。我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知道我不该问的，可我就是忍不住。

雷奥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深深的注视着我，好半天才轻声说“萨沙，因为我是一名宣誓为元首效力的德国人。我的父亲也是一名德国人，我的母亲也是。我们家的一切，都是元首给予的。“

“那不是一个选择，萨沙。你明白的。“雷奥没有说完，但我已经明白了他的话。“而且，血清也不全是坏处，不是吗？我可以站在这里，和你，和我的父亲母亲一起过圣诞节，血清功不可没“

“我只是付出了一些代价而已。”雷奥说完，轻轻拍了拍我的背。“我不后悔，真的。萨沙，我不后悔。“

“嗯....”我闷闷的回应了雷奥“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哦!“雷奥一愣，紧接着大笑起来“我倒是不急啦，萨沙。倒是你，什么时候改改你爱哭的毛病?“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教官训完之后一个人会偷偷躲在被窝里哭。“雷奥打趣道“训练太累了，也会躲在被窝里哭。我那时候甚至在想，你怎么不是女孩子呢？“

“该死!雷奥!别说了!“我的脸一下子烧了起来，上帝啊，我以为我瞒的很好!毕竟我每次都会等雷奥这个大蠢蛋睡着以后才会自己偷偷的难过!“你再说我也要说你的糗事了!你刚刚来的时候，可是连被子都不会——“

“哦，萨沙，我错了“雷奥连忙来捂我的嘴，这些可都是他的黑历史“让我们都忘了这些事情吧!“

回答他的，是我恼羞成怒的枕头攻击。雷奥被我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很快反应过来，也拿着枕头开始反击。

就在我和雷奥拿着枕头在房间里互相打闹的时候，楼下传来了雷奥妈妈的呼唤“先生们，小伙子们——，圣诞晚宴就要开始啦，快来吃饭吧!”

我和雷奥停下手里的动作，对视一眼，紧接着争先恐后的朝楼下跑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只是觉得，在一个寒冷的冬日，有人在温暖的壁炉旁做好了晚饭等你回家，你最亲密的人都在你的身边，这感觉真好。

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你我一样在争渡。深空尽头到底有什么？

列车远去，在与铁轨的震动声中带起大片枯黄的落叶，也带起秋的萧瑟。

王煊注视，直至列车渐消失，他才收回目光，又送走了几位同学。

自此一别，将天各一方，不知道多少年后才能再相见，甚至有些人再无重逢期。

周围，有人还在缓慢地挥手，久久未曾放下，也有人沉默着，颇为伤感。

大学四年，一起走过，积淀下的情谊总有些难以割舍。

落日余晖斜照飘落的黄叶，光影斑驳，交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