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齐的情人名叫阿不里,因为是行商之女,经耳濡目染也能说得一口生硬的汉话,这让芳期与她交流时倒也便宜,她有一头又长又卷的栗发,轮廓极深的眉眼,肌肤有若昆仑山上的积雪,她还是个健谈的妇人,虽则如今已被俘虏,不过还极愿意跟卫国的湘王妃交谈,不露半点局促。
此时她便用那口生硬的汉话,说起她和耶律齐的故事,柔情热意盈满了眉睫底眼睛里:“我和齐哥自幼相识,当年两国未曾交恶时,我随父兄因商事来大卫,途中与齐哥一行人巧遇,两行人结伴,那时我才七岁,齐哥九岁,他也是随兄长出使大卫,自那回后齐哥就常邀我游猎饮酒,我们在木叶山上结下海誓山盟,约定今生今世深爱彼此。
我知道我因身份所限,不能成为齐哥的妻子,齐哥自幼便和萧氏女子定了亲,岩堇妃把我看作眼中钉,她不会容许我为齐哥的妾室,齐哥让他的亲卫娶了我,我的丈夫从来不敢怠慢我,他已经尽力为我打算了,他从来没有违背当年木叶山上的承诺。
本来我们可以一直这么幸福的生活下去,可是皇上重用了莫丞相,莫丞相信奉的儒家,他上谏皇上应效你们汉人以儒家礼法治国,就有汉臣指责齐哥与有夫之妇有染,德行败坏,齐哥是因此才不满莫丞相,他于是听从了宗族众兄弟的游说,打算先攻邓州,再夺襄阳,与大卫开战,逼胁皇上罢黜以莫丞相为首的汉臣。
齐哥不是没有想到这样行动的风险,但他必须这样做,因为如果妥协于莫丞相提倡的所谓礼法,他便不能再和我相见,而且我更会受到礼法的惩罪,为了保护我,也是为了不违背曾经的许诺,齐哥才铤而走险。
我们并非没想到皇上会保莫丞相,再次听信他的游说治齐哥谋逆大罪,也想到了有卫朝战神之称的鄂将军所把守的襄阳城并不容易攻陷,但万万没想到的是鄂将军的女儿也如此了得,我们以为卫朝的女子只会女红及那些琴棋书画的事物,连大卫多少男儿都拉不动弓射不准箭,更休提女子了。
虽知湘王多智,但齐哥也一直以为他无非是另一个莫丞相而已,光会阴谋诡计,不能上阵厮杀,能平息九地战乱是为以少胜多,根本不足证明骁勇善战,齐哥笃定鄂将军为何襄阳不失,不敢亲自率军出城追击,以为一定能成功脱身,大不了带着我流亡于不受皇上管控的部族占据的疆域,虽说荣华富贵不复,可从此我们能长相厮守,甚至还能真真正正的缔结婚姻,逍遥快活,也不枉了余生。
遇见追兵,齐哥大意轻敌,才战败被俘,不过刚才他与我说,他其实也觉败得心服口服,遗憾的是皇上虽然舍弃了他,他痛恨皇上轻信艰邪残害族人,但他作为我辽国天神大帝的子孙,绝不做背弃天神大帝的卑劣行迳,败则亡,而我,自然也甘愿追随齐哥共赴黄泉。”
据阿不里这番说辞,看来耶律齐是坚决不会投降了。
芳期当然不会死心。
“我知道娘子你极其了解耶律将军,也相信娘子与之同生共死的决心,我只问娘子一句话,在娘子看来,辽帝对莫为刍如此信任,于辽国而言是福还是祸?”
“当然是祸,否则齐哥也不会对莫为刍深恶痛绝。”
“我再问娘子,现如今卫辽两国之间,是交恶还是交善?”
“虽说我国皇上还意在维持与大卫间的和盟约定,不过谁都明白两国之间迟早将有一场大战。”
“那可不一定。”芳期笑道:“在外子及我看来,莫为刍的野心可不仅仅是荣华富贵,他的野心还在于名垂青史,再说明白些,现下他虽为辽臣,但究根刨底,莫为刍的骨子里毕竟流着纯正的,我华夏之族的血液,一但辽卫交战,辽国战败他则有违君臣之义,卫国崩亡那他可就成了华夏之族的罪徒,于青史丹书上,只能落下个背国求荣的罪名,这大有违于他对名誉的追求。
也只有卫辽一直交善,两相安好,于辽国而言,他乃辅助国君使辽国繁荣昌盛的名臣,于卫国而言,他一直在劝谏辽主罢止干戈,使卫国至少能保住半壁江山,卫国的子民免于沦为亡国奴的殃难,他是用另一种方式保住了卫的社稷。
如此,莫为刍方才能名利双收,他在生前享尽荣华富贵,死后还能在青史丹书上永垂不朽。娘子可知儒家学派的精遂?那便是息战,讲究的是以德教遍施天下,辽主及太子如今已经为莫为刍的儒说折服,莫为刍当然有自信彻底说服辽主及储君,达成他的政治抱负。”
这一番分析,让对所谓的儒家礼法其实一窍不通的阿不里张口结舌。
“我骨子里,其实也是个不受礼教拘束的人,想来娘子过去虽远在辽国,应当也有所耳闻我的妒悍,除了于外子而言有青梅竹马之情的赵姬,我容不下其余的姬妾,今日我也愿意与娘子交心,实则外子待赵姬一直是兄妹之情,因为赵姬被没为官奴,外子不忍见赵姬劳苦,方才纳了她为姬人,但两人之间一直秋毫无犯,清清白白。
外子当然与我一样,正因为同样不愿受礼教拘束,方才纵容我的所谓妒悍,外子是个离经叛道的人,他并非先对辽国怀有敌意,但政治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