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府衙,并没因为吴顾昭被杀一案而变得风声鹤唳。
就连临安尹龚佑,也如往常般只是来官衙转了一趟就无影无踪,刑狱里没有押入相关案犯,狱吏们神经还是松弛,三五个搬来小杌子围坐着,一讨论,觉着这回淮王杜应当是罪证确凿了,无非感慨着贵为亲王又如何呢?嫡子已据储位又如何?只要淮王不是太后亲出的,权望越大越会招来摧命符。
而看守府衙的卫卒,他们就更加悠闲了。
这其中的一个,眼看着府衙门前摇曳生姿的女子又经过了一趟,这回冲他送来的秋波也越发明显了,卫卒终于难耐心窝里痒痒的骚动,咳嗽一声,在同僚们的起哄声中,笑嘻嘻地接近了那女子。
“等晚间,我去买上半斤麻辣猪肉干丝,你备好一斤梅子酒就是。”
刚约好了一晚贪欢,卫卒眼睛就往天上看,似摧着那太阳赶紧偏西的念头,眼睛被晃得一花,就没立时看清在衙门口吁停了马的人究竟是谁,都不耐烦地抱怨出声了,却偏又看清了来人,卫卒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湘王殿下!
晏迟径直进了府衙。
自是有卫卒满脸是笑的殷勤引路,听闻湘王要见的是葛少尹,直接就往判书局带。
葛少尹往日务公的值堂,就在判书局。
整个临安府衙,因此也就只有判书局的吏员最是忙碌了。
葛时简蹙着眉,听见脚步声,并不抬头,就闷声说一句:“可问清楚了,何潇竣的邻人有无见过霍赴峡是什么时候从何家出来?”
晏迟挑挑眉,得,他收回葛时简不是个楞头青的判断,司马芸姐弟一点动作没有,葛时简却准备着往枪头上撞,积极努力在找证凿为羿杜、霍赴峡开脱,居然没看透彻羿杜的罪凿早就嵌在了羿栩的心坎上。
“葛少尹,就算察问得霍赴峡是今日离开何家,并找到人证又如何?”
葛时简才一抬头,起身:“殿下来了,是来做说客的?”
这并不是欢迎的态度。
“就算有人证可证实今早上霍赴峡独自离开何家,可谁能证实霍赴峡昨晚没有趁何潇竣睡着时偷偷去杀人灭口?吴顾昭的别苑,跟何潇竣的住宅隔着一条里巷而已,霍赴峡杀人后大可回到何家,早上时故意从何家直接入宫。”
葛时简绕过书案,与晏迟面对面的站着:“霍赴峡明知谎言易被拆穿,为何偏要找个他自己不能掌控的人证?湘王殿下对于人心看得透彻,也极其擅长察事断案,怎会看不分明对于淮王及霍赴峡的指控存在太多疑点,湘王昨日在御前,一声不发,片言未露,袖手旁观是非不问的态度何其显然,而今日湘王特意来见下官,难道不是劝阻下官也不闻不问么?”
“葛少尹看来是知道我为何在这事上,守口缄默啊。”晏迟笑了一笑。
“无非是揣度圣意,明哲保身,又或者湘王才是这起事件的操局者。”
“我要是操局者,就不会露出这许多破绽来让葛少尹洞察了。”
“湘王既然承认了淮王杜确然清白,那么就省却了劝阻下官的一番辞论吧,湘王非言官,更不掌律判,下官自知不能逼请湘王担当份外之事,也深感湘王今日相劝的好意,不过下官职责所在,无法明知天子冤害手足宗亲而沉默缄口,只好辜负湘王的好意了。”
“葛少尹这是明知事不可为,还一定要跟淮王杜同生共死么?那我可得问葛少尹一句话了,少尹是社稷之臣,还是淮王杜一人之臣呢?”
“社稷将生阖墙之乱,怎是关系淮王杜一人生死?”葛时简的神情越是凝肃:“淮王若被陷害,太子储位势必不保,我不知兴国公为何要陷害淮王,使储位之争又再掀生,可兴国公既然能置亲外孙的祸福不顾,必定是贪谋更大的利益……”
“葛少尹是想阻止淮王杜一案牵引出更大的震动,但少尹在此时力保淮王杜,无非是给司马权机会,把少尹也打成谋逆罪徒,搭上自己的性命,却于事无补,这可是智者所为?”晏迟打断了葛时简的话,因为他已经完全明白了葛时简的想法,葛时简对此案的坚持,无非是看明白了羿杜一死,必会累及储君,断定淮王一案只是储位之争的序幕。
晏迟觉得像葛时简这样的人……可惜了生逢末世。
“葛少尹断案公允,为官清正,声望于仕林于民众都有莫大影响之力,奈何越是如此,就越为司马权等不容,君若也被谗害,对于朝廷的质疑及声讨将立时迸生,于时局于社稷可有半分好处?葛少尹若信我,就给我少许时间,我能担保不会让司马一党得逞,官家现在确信淮王杜早怀异心,是因看不透司马一党的贪欲,我可予君一诺,不需要太久,官家就能意识到司马一党才是病灶疮毒。”
“淮王枉死便是代价么?”
葛时简有时真恨透了权场,为了大局不得不舍弃个体性命的所谓规则,但他厌恶权场却只能立足权场,无法做到彻底脱身遁于林泉,任由得权场之患危及国祚,眼睁睁的,让无辜百姓最终承当祸殃。
“淮王杜与绵谷之事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