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我这样做是为了让安儿为乐儿‘替死’,她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她还由着鹊儿无时无刻几乎寸就不离的监视,为了保住薇儿,她忍着委屈诱导湘王对她的亲骨肉下手,三郎,就这样我还要害她性命,我可还是个人?算我请求你,莫再针对覃姬不依不饶可好?”
“你以为我是在和覃氏争风吃醋?!”司马修的脸色更加冷沉了:“五郎,我们交识这么多年,我以为彼此早已相知,我没想到我知你你却不知我。”
羿杜看司马修情绪激动地拂袖而去,他也十分苦恼地撑着额头呆坐,隐隐地,他还能听见那些僧道日夜不绝的诵经声,低着头看杯盏里,残余的茶汤映出此间凉亭上方悬挂的白纸灯,那一点惨白似成无尽的哀凄,刺痛了他的眼睛。
在很早很早之前,他萌生出远离临安城的念头,离群索居,贪一份林泉之间的自在,可是三郎不想走,他就打消了这样的愿想,因为他舍不得和这人世间,唯一诚挚待他的人分离,可是既然选择了留下,就必须接受身不由己,他没有办法以同样的纯粹对待三郎。
三郎应该懂得的,他从来没有办法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完全当作无血无肉的工具,利用一尽之后眼都不眨就毁弃。
他要真是如此果狠的人,就不会对太后一再的容忍。
明月高悬,清冷地注视着这片人间。
两只酒杯相对高举,是晏迟和清箫也在对酌,清箫今日会在外逗留一晚,这是羿栩早就批准了的事,他现在已觉几分微曛,目光不由看向水阁里,那个在宽榻上爬来爬去似乎不知疲倦的女娃,清箫渐渐就笑了,他其实很难相信有朝一日,他的师父也会像普通人一般娶妻生子,过着具有烟火气的生活。
晏迟也转过身。
但他的目光先停在了坐在榻畔的女子身上。
芳期看顾着婵儿,防着她从榻上跌下,不过那孩子却是个鬼灵精,回回到榻沿儿就止住了,她先坐下,往后一倒,再翻身往另一侧爬,她现在爬行还不十分熟练,显得几分吃力,但她就是乐此不疲,自己能玩个不亦乐乎。
但现在已经有些晚了。
芳期抱起婵儿,哄着她结束今晚的“游戏”,见她没哭,才交给了奶母让抱回去,忙完这件事,转身才见师徒两个既不饮酒又不说话,四只眼睛都盯着这头。
“这是怎么了?难道今日的酒菜不合口,你们二位竟喝得意味索然?”芳期过去,挨晏迟坐下,笑问清箫。
“刚才看小师妹那样欢愉,就恨时间过得太慢,我真是迫不及待想听她唤一声师兄了。”清箫笑着应:“不觉又想起师兄,当初是最烦孩童的,真难预料有朝一日,他竟然也能做个慈父。”
“我烦孩童?”晏迟挑着眉:“你小时候,我不是还教会你骑豹子的?我什么时候烦过你?”
“我算有幸的,不幸的是山下镇子里姓乌的小娃,回回见了师父都兴高彩烈的,取了他家父亲猎的野兔讨好,不过是想央着师父带他进山玩,师父却一拂袖,把人掸出老远,小娃伤心得哇哇大哭,师父只不搭理。”清箫毫不讳言,直揭晏迟的老底。
“那娃恐怕自从出生就没洗过澡,身上没一寸是干净的,脏兮兮的就往我身上粘乎,我自然不待见他。”晏迟现在说起来,还十分嫌弃,皱着鼻子。
“别人只是天生肤黑,哪里有这样埋汰。”
“你不嫌他,怎么不带他进山里玩儿?”
“他又没有央我。”清箫摸摸鼻梁:“我也十分困惑,师母说说,我这皮相也不差吧,怎么就是不合那乌小郎的眼缘?”
“许是乌小郎被晏郎伤多了心,只道你也一样会嫌他,才不愿自寻没趣吧。”芳期笑道。
晏迟拉了芳期的手,眉飞色舞道:“才不是,那镇子里的人都以为山里多妖兽,小娃进山不安全,可镇子里的小娃都信我是有本事的人,能护住他们不被妖兽所伤,看清箫,却是弱不经风,不能驱赶妖兽,谁愿意央他带上山。”
清箫:……
他拜了个什么师父啊,怎么就爱在师母面前挤兑他?!
晏迟却不再继续挤兑下去了,看向清箫:“好了,现下婵儿并不在跟前,咱们也该放心大胆说些阴谋诡计的事了,别再讲什么乌小郎了,他一个辽国的小娃,不待见你就不待见你吧,何至于伤心。”
清箫不由一怔。
他险些忘了,那条镇子上的男子们可不是什么普通猎户,只要辽国对大卫正式宣战,他们就得服从征兵令,也许乌小郎,有朝一日也会斩杀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