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宁殿里。
皇太后也是余怒未消,但她已经不想再责备司马修这个嫡亲侄儿了,她在审问心腹枣玉昌。
“你真未对那何双图说过我下令接太子至明晖园的话?”
“不敢再瞒太后,奴婢虽未对何双图说过那话,却因司马舍人的嘱令,代话给何双图,答应他奴婢会配合他行事。”
太后眉头顿时往高一挑。
“司马舍人言是太后指令,奴婢才应允,却不知太后为何会有此指令,更不知何双图究竟会如何行事,奴婢越想越觉疑惑,暗忖大娘娘若有所计划,且嘱令奴婢配合,何不在昨日或者今晨亲口下令,反而借司马舍人之口。
直至事案发生,奴婢才依稀明白了司马舍人的计划,奴婢明知大娘娘绝对不会加害太子殿下,这事是司马舍人自作主张。”枣玉昌不慌不忙地应对。
太后的眉头就放下了。
不过口吻仍然不悦:“纵便如此,你也犯不着拦着我替三郎转圜,倘若今日我说了是陈氏引诱我将太子接来明晖园的证辞,未必不能将她和晏迟置之死地!”
“大娘娘,湘王殿下既引诱大娘娘出头包庇司马舍人,必有后手,让大娘娘难以自圆其说,正如奴婢说的那番话,奴婢今日并未随大娘娘往明晖园,且柳女官等,也未离大娘娘左右寸步,大娘娘究竟让何人传话给奴婢,让奴婢去仁明殿代传口令呢?
奴婢指证何双图说谎,虽说何双图供出了司马舍人,但他是罪徒的口供,并拿不出真凭实据来,才是给司马舍人留有余地,官家不用在大娘娘、司马舍人及陈皇后、湘王之间择一舍一,这起事案方能仅以处杀何双图与银叶了结。”
太后半晌才颔首:“要怪只怪三郎太愚蠢!”
“大娘娘,奴婢有一疑惑,不知当不当讲。”
“你说。”太后不再埋怨枣玉昌,还赐座道:“你跟着我这些年,我一直对你都是信任不疑的,今日之所以质问你,是因你自作主张的缘故,不过细细一想,官家缘何会因为那何双图的供辞,就认定三郎是始作俑者呢?这当中恐怕还有我们不知道的事情,你的供述,倒是给了官家将大事化小的余地。”
枣玉昌告了座,才道:“今日进士宴,官家邀请了淮王入宫,淮王却忽然称病告缺,奴婢起先还未多想,但因闹生这起事故,越想越是心惊。论来,司马舍人不应有加害淮王嫡子的恶意,却下了这样的狠心……淮王难道真对此起事案一无所知?”
太后眉头又高高挑起:“你言下之意,淮王也是帮凶?!”
“恐怕淮王才是主谋。”枣玉昌压低了声:“大娘娘不是也一直疑心淮王明面上忠于官家,私下里却对皇位怀有企图?且如今官家身边的穆待诏,不也正是淮王向官家举荐?结果呢,穆待诏却屡屡助着湘王,打压司马舍人,淮王却袖手旁观,竟任由他举荐的人,在官家跟前挑拨离间。
淮王若真对皇位怀有企图,必定会忌惮大娘娘及兴国公府,恐怕淮王根本就不愿让嫡子继承储位,大娘娘细想,今日要是太子遇害,陈皇后在湘王的帮助下摆脱了嫌疑,司马舍人恐怕就……官家再是顾念与司马舍人间的情义,毕竟储君被害,一味包庇袒护司马舍人,如何让满臣文武心服?
官家会否因为那穆清箫早有提醒,今日才认定司马舍人为主谋?淮王称病告缺,他就是想置身事外啊。司马舍人获罪,大娘娘的家族元气大伤,这时候湘王要是建言立淮王庶子为储,淮王也附议的话……”
太后眉头都要从眉骨上“起飞”了:“他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笼络晏迟党!!!”
见太后悟了,枣玉昌不再多话。
光听着太后痛心疾首:“三郎这个蠢货,他倒是挖心掏肺对待羿杜,全不料羿杜楚心积虑要把他和司马一门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也怪我,怪我当初心慈手软,不曾把羿杜这个祸害斩草除根!”
“大娘娘还当告诫司马舍人……”
“我教训他还教训得少了?他可曾听得进耳朵一个字?一个他,一个环儿,一个为情所困一个过于宅心仁厚,亏我如此看重他们兄妹二人,竟没一个顶用!环儿现如今还把那覃氏所生的孽庶抚养膝下,视若亲出,她也没有看穿羿杜的狼子野心,她怀胎十月所生的孩子,都险些被羿杜害杀,白白便宜了孽庶,日后登极九五!”
至晚间,太后再次听闻了福宁殿发生的事。
穆清箫竟然建言淮王全权接手皇城司察部的事务,天子竟然允准!
太后再不怀疑淮王的阴谋,虽未得逞却也坐享了渔翁之利,主动叮嘱枣玉昌:“不能泄露,要是三郎及环儿晓得我们对羿杜这孽障已生提防,他们肯定会泄露,如今官家身边有穆清箫在,官家也势必不肯听我们对羿杜的质疑,要除羿杜只能暗中进行。”
枣玉昌长长松一口气,她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接下来就等着那位神秘的主公,算计得太后党一败涂地,那时她将会被准许出宫荣养,和亲人团圆,哪怕粗茶淡饭呢,只要能再享一日的天伦之情,她都可以含笑九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