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婴孩儿反而是看顾得过了头,奶母们生怕着凉,衣袄穿得太多襁褓捂得太严实,造成发热,本不是什么大症候,结果郎中、奶母都怕耽搁了病情担责任,反而下了虎狼药,结果小症成了大症,这种事件慢说民间,皇宫里更不鲜见。
总之想到贵妃并无育儿的知识,王妃着实不能安心,说贵妃若像陈圣人一样,毕竟曾经生养最好不过了。”
这当然不是淮王妃的话,太子又不是淮王妃亲生的孩子,淮王妃心不坏,却也不会日日担忧别人生的孩子在宫里有没有被照顾好。
芳舒明知芳期已洞悉淮王的调包计,这是借机漏话了。
等晏迟来长英堂,听了“淮王妃”简略的诉求,毫不犹豫就拒绝了颁发定心丸:“正如淮王妃都知道的道理,一个人不管时运命数如何,只要还是凡胎俗体,吃的是五谷杂粮,就难免会生病恙,又岂有一回卦卜,就能断定寿元几何之术?我也只能占得太子的运命,无损社稷国祚而已了。”
芳舒没再多说。
等她告辞,芳期才问晏迟:“也不知舒妹妹明白晏郎的意思否。”
“覃孺人应该明白了,我这是将计就计的说法,其实不需要她漏话,我大抵也能猜到司马修的诡计,这佯作中计,不肯断言太子能平安成年,告诉覃孺人实则是我早有了准备,这无异保证不让司马修诡计得逞了。”
晏迟现在不想多说这些阴谋诡计,把芳期的头顶揉了一揉:“这段时,闲来没事多听听琴乐笛箫,要不你动嘴皮子,让婢女们摘枝折花供瓶,再不然我不是找出来不少小品画册么?翻翻名家笔下的花鸟鱼虫,怡情怡性,少琢磨这些繁琐事。”
他又交待徐娘:“王妃分娩前,不管谁来见,一律谢绝。”
不过芳期能闲着,晏迟却闲不下来。
因为羿梁等宗室归国,这么多人未得爵禄,未赐居所,倘若连官职都不授任,堂堂天家血缘,那可就得忧愁一日三餐、养家糊口了,可羿栩对这些人都陌生得很,难断他们的心性,当然不肯轻易授予要职大权,于是嘱咐了晏迟、司马修分头和这些辽国送回的“麻烦”接触,商量出个安置之法。
晏迟只好忍着不耐烦,跟这些人应酬。
要说起来怀宗帝共有二十好几个儿子,除羿承钧外都被辽国一网打尽押往上京,如今活着的仅剩四子,按理均应封亲王爵,可要是封了这几个,怀宗帝的兄弟们当初便是亲王爵,哪怕都已经不在世了,但他们还有子孙,不封亲王也该封郡王、国公等等,不仅该白享爵禄,还需要给他们在临安城中赦造府邸。
羿栩根本不需要去计算他得花耗多少钱。
因为肯定是他掏不出也不想掏的数目。
虽则说羿栩打算借晏迟的嘴巴,告之羿承嘉等天命有示不宜广封爵禄,可这些宗室长年远囚辽国,对于晏迟这国师能有多么信服?而羿栩作为天子,也需要对皇室宗亲们加以安抚,不宜威压慑服,所以他便让晏迟和司马修齐心协力,劝服宗室们先莫急着讨要爵封,再闹得朝野争议不断。
晏迟就常往官驿跑——除汴王梁之外,其余宗室暂时都只能安置在隶属礼宾院的官驿。
羿承嘉和羿承安均由他“负责”,前者被俘往上京时才十七,后者十三,羿承嘉在北卫时本有广平郡王的爵位,且娶了正妃,奈何至上京,他的正妃被囚于别处,过世多年,羿承安当时未得封爵,也未娶妻,这两个人,一见晏迟就哭起鼻子来。
尤其羿承安,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我们在辽国,真不是人过的日子,起初七、八十号人,被圈禁在一处宅屋,屋顶漏雨,窗子漏风,没个修理的工匠,竟然让我们自己动手,我们哪里会干这些粗笨活?!只好淋着雨,挨着风,一年年过去,人倒是越来越少了,都是病死的。
那些辽人,一日只送给我们两餐饭,一碗清汤,几块干粮,隔上十日八日才能尝点荤腥,屋里院里都没人洒扫,只能眼睁睁看着蛛网越结越多,和蛇虫鼠蚁共居一所。”
晏迟极想翻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