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荧惑守心是大灾之象,一旦发生,肯定会引发人心惶惶,你说舆情会牵制君权原也不错,可是我们要利用灾异之象煽动舆情多半会露出痕迹,那可就弄巧成拙了,我觉得现在要逼得司马修放弃诱引之计,让他使出另一个杀手锏,就是咬定荧惑守心是无端欺君之言,将争论的重心集中在荧惑守心之象会否发生之上。”
“这有差异么?”
覃逊又瞪了一眼孙女:“当然有差异,虽然说官家不会惩治司马修,可司马修原本言之凿凿能够证实无端陷害官家,临了却拿不出确凿的罪证,他为了把无端置之死地,必定会空口白牙的逼问,这样一来无端就能确断司马修没有罪凿,相信凭无端的机敏,肯定就能反过来引诱司马修,只要司马修断定荧惑守心不会发生,临了却又落空,官家不至于怪罪,但势必会否认司马修的能力。
当荧惑守心发生,无端安排的变乱都应验,官家只能倚靠无端平定乱局,这就等同助了无端一臂之力。”
芳期相信了祖父的剖析,赶紧问:“那我们要如何做?”
“不是我们,是你。”覃逊微微一笑:“拿着你那封休书,敲登闻鼓要人去,把这事闹得人尽皆知,可你得想好了,双方一争执起来,司马修肯定会让你交出赵氏女,你又不可能把人交出去,你能不能承受官家和司马修的威压?”
“这我有把握。”芳期把腰一挺。
“滚吧。”覃逊挥了挥手:“三丫头你可记住了,要不是我,你可跟热锅上的蚂蚁还团团乱转着,绝对不可能拿定主意。”
芳期心领神会,这回是真恭恭敬敬拜了拜祖父大人:“晏郎与孙女会记得翁翁的恩助。”
覃逊垂着眼没有再吭声。
他思虑了良久,叫来长孙覃泽:“你虽只在礼宾院任职,按理说不应当干预朝政,可这回事涉你的妹妹和妹婿,你应当上书弹劾司马修,但你要记得这是你自己一时冲动的行为,并没有任何人授意。”
覃泽听这没头没尾的话,简直就是满头雾水,覃逊也不愿跟孙儿说太多,高深莫测地说道:“我今日就是先提醒你一声,至于究竟发生了何事,等明日吧,你肯定就知道了。”
次日。
芳期按品穿戴,真揣着那封休书去丽正门外一阵擂鼓。
而晏迟却根本还没获得召见,他只是在个空殿院里被暗中软禁了几日,人是见过的,宦官宫卫司马修,他还和司马修唇枪舌箭了一场,对于司马修满是恶意的诅咒嗤之以鼻,像根本不在意自己已经落得被软禁的下场。
他不确定司马修手上有无真正的杀手锏。
但不论有无,他都得在预定为无的基础上作准备。
现在他其实只能听天由命,因为他的救命符,荧惑守心其实仍然有百分之一的机率不会发生。
他想得更多的是芳期,事先他甚至替芳期起了一卦,卦象虽不是大凶,但也难以保证吉安。
如果他能更冷静些其实可以做出更加准确的占断,不过他明白越是关注的人,越是难以占断这人的命数,俗话所说的卦不占己,其实不是不能占,则是占不准,一个人不能彻底脱离俗世,心绪多少会因己身祸福所乱,可一个人要真能彻底脱离俗世,也需不着占断己身的祸福了。
那丫头应当会理智抉择的吧。
这天,晏迟终于等到了羿栩真正的召见。
他起身时膝盖有些胀痛,这破殿院未设火墙,也没人给他送炭烤熏笼,光用衾被捂着无法抵御寒凉,他的腿疾又有发作的征兆了。
晏迟行走时,不得不放缓了脚步。
怎知来传召的宦官却会错了意,想着晏国师一贯待他还算不错,竟压低声提醒。
“覃夫人这回可是把事闹大了,往丽正门前击登闻鼓,竟然公然说数日之前官家召了晏国师入宫,晏国师就此没了音讯,覃夫人还咬定晏国师早在数月前就占断了将会被司马舍人中伤,覃夫人击登闻鼓,是谏止官家莫要听信谗言,覃夫人还说晏国师与司马尚书争执,是因司马尚书欺人太甚,司马舍人是因此才报复晏国师。
官家在福宁殿召见覃夫人,司马舍人也在,覃夫人和司马舍人一场好吵,闹得官家雷霆大怒,司马舍人才提出让晏国师与他对质,唉,覃夫人那张嘴啊,还真是不饶人,居然敢当官家面前都敢指着司马舍人一口一声小人奸臣的指责。”
他说到这儿才发觉身后连脚步声都没了,回头一望,只见晏国师落后七、八步,弯着腰手扶着膝盖。
“国师这是怎么了?”
“膝盖受了凉,行路有些不便。”
“那……奴掺扶着国师走?”
“不用。”晏迟缓缓站直身,看着前方。
闹进宫来要人,这丫头真是……
怎么办呢?好像没有办法再保那丫头一定处于安全的境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