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京畿所余不多的家财尽都被辽人吞占了去。
不得已,高家只能把前头四个孙女都低嫁了,有一个庶孙女因为貌丑,高仁宽压根不舍得在这个孙女身上花耗嫁妆钱,干脆逼着孙女剃度出家。
他也埋怨过大卫豪嫁的婚俗,奈何若不依俗必定会被士大夫阶级小看,彻底被摘除“名门望族”的牌匾,成为世人眼中没落的寒微,这更加让高仁宽难以接受。
所以当高蓓声及笄择嫁时,他才想把这个他寄以厚望的孙女送来临安,打的主意,既是攀嫁权贵,又是顺理成章的让覃逊替他出这笔嫁妆。
如意算盘落空,高仁宽本就为不能“名利双收”扼腕叹息,正好向进告诉了他覃逊一件如此大的丑事,高仁宽顿时喜出望外,他赶紧说服了王老夫人,娶他行八的孙女为长孙媳,他自以为拿住了覃逊的把柄,覃逊只好捏着鼻子认亏,不仅不敢向他讨嫁妆,还只能自掏腰包让他家孙女风光大嫁。
等他的孙女嫁给覃泽,立时掌握了覃家的中馈,覃家的钱财从此就姓高了。
覃逊见高仁宽被气得直翻白眼,光暴跳雷却打不出来了,他“嘿嘿”笑了两声:“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也不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这件事我们就算揭过去,今后你高家的女儿若有好姻缘,缺撑脸面的嫁妆,看在夫人的情份上,我仍然可以施舍你家财银。高仁宽,夫人心中高、王两家尽管是她的亲好,可与我这大半生的夫妻情深又怎能因为次男的事就决裂?我劝你别再打挑拨离间的主意了。”
说到底覃牧的出身,只要王老夫人承认,高仁宽这个表哥再是如何不满他也不能够代覃逊开祠堂把覃牧逐出,覃逊只要摆平“悔婚”一事,就不会给政敌抓住抨击他私德不修的把柄。
高仁宽也清楚王老夫人都这把岁数了,还膝下无出,还娘家逐渐衰微,哪里敢与覃逊和离义绝。
虽说眼看一大笔资财几乎已经写了个“亠”,转眼间就被改回了“覀”,高仁宽那叫一个心痛如绞,却不得不交还覃泽的庚帖。
覃、高两家这桩姻联就有如没有发生。
晏迟很快得到了消息,他得意洋洋往芳期跟前请功去了:“夫人这下可安心了,宰执公亲自出马,高仁宽自认理亏,大舅兄可免遇人不淑了。”
芳期追问清楚事发仔细,很惊异:“嫁女儿还能嫁破产的?”
“嗐,在勋贵阶层可没这说法,老百姓也不可能打肿脸充胖子,这无非都是文臣世族不成文的规矩罢了,低娶高嫁,女方为显示自家不是为了贪图男方的聘财,往往陪嫁得比聘财高出好些倍,否则就会被指谪风骨无存,这还是轻的,更或许被认定为家门衰落,所以越是自诩名门望族的人户,就越是得用力把自己的脸打肿,宰执公这回是精准拿住了高仁宽这老无赖的命门,人穷志短,志短则气虚。”
芳期不管高仁宽这老无赖多么心如刀绞,她只庆幸兄长终于摆脱了娶个高氏女回家。晏迟见芳期脸上有了笑容,他再接再励道:“宰执公因为瞒着你太婆跟简氏生下儿子的事负愧,你那太婆又是人老智昏,大舅兄的婚事一直悬而未决,恐怕高仁宽不死心还会想出什么阴损勾当来,逼得大舅兄就范。
但我要是替大舅兄做媒,给高仁宽一万个胆他都不敢再捣乱,不过呢,大舅兄打算娶什么女子为妻,这我可不能当真替他拿主意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自来就是嗤之以鼻的,我的想法是,大舅兄自己若有相中的闺秀,由我出头保媒。”
芳期觉得兄长的想法,恐怕是压根不愿娶妻,只想和桃叶长相厮守。
她觉得这件事很难办。
晏迟见芳期又蹙起眉头来,想想也就想明白了她在为难什么:“大卫也并不是没有终身不娶的名门子弟,如仁宗朝时的宰执方慧,他的嫡长子方达,就是从未娶妻,但娇妾美婢成群,终生都沉浸在无穷的闺乐中,气得方慧好些回想把他逐出家门。虽说方达因此被世族诟病,绝了仕途,也做不成名士,可他这辈子算逍遥自得了啊。
我不是说大舅兄跟方达是一类人啊,不过大舅兄至多得个荫职,他也未必想得这荫职,既不打算行仕途,行为不依俗常也没多少损失。”
晏迟就盘算起来怎么才能让覃泽恣意而为,同时还能让高仁宽断绝姻联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