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犹豫再次放下来,拉开屋门,就见芳期正往清阴亭里走呢,当听动静,扭了脖子往后看,看见他赶紧堆起谄媚的笑脸,这笑脸上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心虚。
二月仲春的晚上,还有丝丝凉意,无遮无挡的清阴亭其实并不适合晏迟久坐,芳期于是赶紧又折了回来,人还没上那几步映着竹影的白石梯,就赶紧拿美食诱惑:“今天我做了辣炒酸肝、黄酒焖尾节,还有好些道晏郎爱吃的小菜……”
“无事献殷勤。”晏迟话虽如此,却转身进了馆斋,他写字理事的地方需要有墨香味,但今天他并不介意这里会被“污染”,只是往临窗的一张长桌边坐下,尽量让“异味”散得快些。
提盒是三月拿进来的,芳期却亲手把碗碗碟碟端出摆满长桌,讪讪笑着坐下:“我想了想,我的确闯了祸,还是应当向晏郎坦白,那道‘百年好合’……”
“这件事不用再提了。”晏迟今天并没有吓唬芳期:“阿瑗暂时还得住在这里,她要能早点放下也好,为了让她少受困扰,最近我不能再往渺一间去,金屋苑的那些人,虽然有薛氏、魏氏这种聪明的,就不提高氏了,其实有的是蠢货,看我冷落阿瑗,就敢落井下石。但只要你还常往渺一间去,她们多少会有顾忌。”
“我知道了。”芳期见晏迟竟然没有怪罪她,可算如释重负,又疑心晏迟这回为什么如此通情达理,想问又不敢问,就替他挟一箸被黄酒焖得色美红亮的猪尾节。
“你生辰快到了。”
突然听晏迟这么说,芳期愣了下神。
她的生辰,除了阿娘跟兄长年年都记得,就连徐二哥过去也会偶尔忘记,日理万机的晏大国师居然记得她的生辰?
“但今年你在服制,操办不成,也怪憋屈的,那天不如请了恩贞夫人来家吧。”晏迟平平静静说道。
“晏郎还惦记着我的生辰,太让我受宠若惊了。”芳期忙说心里话。
转眼间就快两年了,两年前她的脑子里莫名其妙“根植”了个系统,从那之后生活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两年前她哪能想到自己可以这样“威风八面”?还打着随便嫁给彭子瞻,过得相对舒坦的算盘,说实在晏大国师这么位高权重的人物,可比彭家夫妻两好侍候多了,这样的日子她过去可真是想都不敢想。
“倒也不用受宠若惊。”晏迟慢条斯理把那节焖得酥烂辛香的猪尾享用,看一眼受宠若惊得极其浮夸的某人,想起来和某人的最初一面,正是发生在近两年前,正是这丫头莫名其妙一捣乱,省了他动手去砸罗氏姐妹两个的算盘:“当初,两年前,你为何突然反悔嫁给彭子瞻了?”
芳期毫无准备晏迟居然会问她这个问题。
“那时……我……怎么说呢……”
“行了,不必说谎话。”晏迟箸子都伸进辣炒酸肝的碟子里,又收了回来,端起酒来喝一口:“你有奇遇,比如你手上这些稀奇古怪的食材,我早知道不是什么巴林冯的番僧给予,你不肯说我不逼着问,今后别在我跟前说谎。”
芳期就紧紧闭上了嘴巴。
“有件事,彭子瞻就快当爹了。”
“啊?”刚闭上的嘴巴又张开了。
“啊什么啊,有孕的不是覃芳姿。”
“哦。”芳期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呆,又连忙解释:“我当然猜得到是那外室有了身孕,我只是惊异晏郎居然还关注着彭子瞻那个外室。”
“在别人看来我跟彭子瞻可是连襟,他要闹出的乱子太大,也会连累我被嚼牙,我能不关心着点么?”
女婿并不用给岳母服丧,彭子瞻在覃芳姿为王氏服丧期间跟别的女子同房甚至孕育子女,礼法上不能对他进行谴责,所以晏迟其实大可不必关注这么一件跟他没一个铜板关系的事体,他却偏就关注了,关注的原因他其实心里清楚得很。
“彭子瞻养个外室没关系,但外室生的孩子要认祖归宗,这件事就不能一直瞒着。彭俭孝夫妻两,现在也清楚王氏一死,覃芳姿这子媳在娘家可算没了坚实的依靠,他们不会再多么重视覃芳姿的心情。等孩子生下来,要是个女儿也就罢了,要是男丁,多半就会把那母子二人接回家,逼着覃芳姿接纳良妾庶子。
覃芳姿的脾气你清楚,到时还不定闹出什么风波来,她要是打杀良妾庶子,覃泽又该左右为难了,所以这件事,要不我先跟覃泽明说了,他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子他自己拘束着些,免得恶果造成后再悔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