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至今写来的家书居然还不忘教嘱,督促她必须上事公婆,相夫教子,否则就是连累本家大失颜面。
所以刘氏尽管稀奇晏竣哪来的这些珍玩,但她不敢追问。
她只敢挑拨离间。
“官人,那覃氏今日竟私见四叔,摒退仆从不知商量什么阴谋诡计呢,官人可不能再吊以轻心了!”
晏竣懒懒抬起眼皮。
刘氏恍如见婆母懒懒抬起眼皮的模样。
她几乎怀疑自己就要挨骂了。
“晏竑是什么心思,我还需着你多话?他自小就这样,心机深,就爱争风头,非得把我衬得黯淡无光了,他才觉得自己引人注目。在人前,他卖弄学识,为的不过也是力压我一头,可这有什么用?爵位又不是科举,谁让我是长,他是幼,这就叫长幼有序。”
“官人说的是寻常法度,但现今我们的处境,还能指望寻常法度么?那边要是助着四叔……”
“助什么助,晏迟要知道他捧在手掌心的女人,转过身对晏竑投怀送抱,他就该要晏竑的小命了。”
刘氏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可这种事,只凭风言风语的三郎那边会信吗?”
“风言风语的不信,那下回就让他们被目睹个确凿吧,在我看,晏竑为什么跟覃氏私底下见?多半是他根本走不通晏迟的路子,才打算先笼络这个浅薄的妇人,靠妇人吹枕头风。覃氏肯私下见晏竑,说明她是动了心,自己个儿送上门来被算计,也活该她到时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刘氏今日的目的就是提醒晏竣对付晏竑,听言晏竣决定让晏竑身败名裂,她目的也算是达成了。
没想到一回房,就见芳期笑吟吟地恭候多时了。
“弟妇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刘氏用力强颜欢笑。
“有点事找晏四郎商量,顺便得跟刘夫人打声招呼啊,否则岂不又成了我不懂礼数?”
刘氏觉得嘴角像是挂了秤砣止不住地往下掉,半天都没个应对的话。
嘴笨得也真够可以的,原本不是个温吞的性子吧,还硬要往温吞的路子上走,芳期都着实替这位辛苦了——虽则是晏竣比晏迟要年长好几岁,黄氏被扶正时,他马马虎虎的应当可以议亲了,但刘氏肯定不可能参与虐害晏迟的恶行,所以芳期对刘氏其实没有多么厌恶,但好感自然也是没有的,于是这会儿子挤兑起刘氏来,芳期一点不觉心虚。
“好了,招呼打到了,我就该告辞了,刘夫人下回来国师府,记得也别只顾着跟高小娘商量正事,好歹也跟我打声招呼,要不然我不会跟旁人说刘夫人亏了礼数,却管不住仆妇下人的嘴。”
若搁从前,刘氏也就由得芳期告辞了,但今日她却生怕芳期不再往家里来,破坏了晏竣的计策。连忙又努一把力咬牙提起唇角:“弟妇对我有成见,让我好生不安……”
“刘夫人怎么还怪上我对你有成见了?”
“我不会说话,弟妇勿恼。”
“刘夫人也的确是够口拙的,不过我哪里见恼了?横竖刘夫人不管嘴巧嘴拙,我既然沾不上光,就不至于受连累。”
“弟妇说得是,弟妇有空还是多来走动走动吧,就算我是个迟钝的,四叔见识广,还能跟弟妇说得上话。”
芳期把刘氏盯了一阵,“噗嗤”笑出声:“有刘夫人这话,我可不敢来了,刘夫人的陷井也挖得太明显,得有半个西湖这么大,上头一根草还都不遮摆,我还不避开一脚往里踩的话,岂非不是瞎子就是蠢货了?”
刘氏:……
芳期往刘氏这边倾倾身:“我下回就算来,必然也等晏世子跟刘夫人没能力往陷井里填土的时候,对了,我或许可以提醒提醒沂国夫人,晏世子的手足兄弟不多,何必光想着坑害呢,想来沂国夫人总不至于教导晏世子跟同胞手足反目成仇,那就得留意,是不是晏世子误娶了长舌妇,夫人舌头虽不怎么灵活,煽风点火还是好使的。”
刘氏:!!!
芳期一路往国师府走,一路觉得忍俊不住,就越想要把今天的“战绩”跟晏迟好生分享了,晏迟一开怀,早早的和辛远声和好如初,那他肯定就越发开怀了,那天在无情楼上跟她话说当年的晏迟……
就像森冷冰封的一面寒湖,没有波涛汹涌的悲愤。
但让人心疼得很,比看多少撕心裂肺嚎啕大哭着的人更加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