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远声跟着晏迟去了无情苑。
两人只就着几碟小菜喝酒,这时其实离傍晚还有许久,阳光依然在西湖的水面灿烂活跃。
“无端真要为了实现阿瑗的心愿,娶覃三娘为妻?”辛远声直到这时仍觉惊疑:“我不赞成,无端分明对覃三娘无情,何必耽搁她的终生?”
“是我要耽搁她的终生么?”晏迟仰首饮完一杯酒,把杯子拿在手里把玩:“是她自己提出婚联,还说明了不是因为倾慕之情,要跟我做对假夫妻,我只是怕她反悔,日后突然生出得寸进尺的妄想来,所以再次申明。”
“无端你就当真不想娶心仪的女子为妻?”
“能做我妻室的人,其实覃三娘确然还算合适。”晏迟继续把玩杯子:“除她之外的别人,任谁都是累赘,但你要说我若是一直不娶妻吧,麻烦也多,谁让觑觎我的人太多,简直就是前赴后继。”
辛远声:……
晏国师你这么自夸真的不脸红么?
“覃三娘嫁我有什么不好?首先我不约束她规行矩步,她只要不妨碍我,想做什么做什么,她便是要将她的生母接来国师府住着,我也不反对;再则,她还不用小心翼翼看公婆眼色过日子,不用跟妯娌应酬,想出门就出门,爱跟谁来往就跟谁来往,比在娘家时还要自在。”晏迟把杯子往桌上一搁:“犯得着你替她打抱不平?”
辛远声仍不认同:“她是女子,怎能不望得嫁如意郎君?我可不是说无端你跟她不般配,只是你对她并无倾慕之情,所以不是她的良配,她有难处,问明白后我们可以帮她解了烦难,不用她误了终生大事。”
“你当她有什么难处?”晏迟往椅子一靠,唇角斜挑:“她必是要行件大事,所以需要国师夫人的地位做保障,且她恐怕也认清了现实,覃逊并不能做为她长久的依靠,她要不嫁给我,至迟明年,覃逊就会用她笼络别的权望。
她已经无望嫁给有情人了,她心里清楚,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会容她与生母来往,更不消说认苏娘子为姻亲。要解她的难处,只能娶她,否则你信不信我要是告诉覃三娘因你的劝阻我反悔了,她定会欲哭无泪埋怨你咸吃萝卜淡操心。”
辛远声还是觉得这两位如此对待婚姻大事太儿戏,但考虑到芳期的处境还真如晏迟所言颇无奈,且那女子确然甚有主见敢作敢当,说不定先借这场假姻缘脱离相邸,日后还能有一番作为,晏迟别的不说,一则绝对不会勉强芳期为违心之事,再则是真不会干涉她孝敬生母自创立足的根基,即便不是个眷侣良配,但凡是他还想维护的人,定然不容别个欺凌。
他便举杯:“你这是场假婚姻,我就不祝那些白首偕老的话了……”
“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仍是有点埋怨我的意味啊?遥之你是不是对覃三娘也太过关注些?你今日来无情苑说的都是她的事,对阿瑗呢,一个字不曾过问!”晏迟似乎玩笑的口吻,薄眼睑下漫不经心的目光,看过来也似根本不透审度。
“阿瑗在无情苑能有什么不顺心?”辛远声没好气瞥了晏迟一眼,但他自己却笑了:“你这样吊儿郎当不正经,才像是我过去认识的那个晏无端,算了,不说这些事,无端,我想入仕争获实职,但好像只有靠你助一臂之力这条捷径了。”
晏迟的薄眼睑上抬,眼角微微眯起。
辛远声渐渐蹙起眉头。
“我不会帮你走捷径。”晏迟斟酒,一口饮尽:“辛遥之,能离朝堂多远就离朝堂多远,你不会喜欢这个权场。”
两个好友间的这场饮谈,最终却有不欢而散的意味,当晚霞褪明月光,晏迟独上高楼,他看着那座灯火璀璨的断桥,想起多年前夜泊孤山路与好友览月共饮的情境,手掌渐渐握起拳头。
身后有脚步声,一步步,至下而上。
付英站在离晏迟两步的距离,还没开口,晏迟就有猜度:“太子妃生产了?”
“是,官家又添皇孙。”
晏迟微微一笑:“好消息,付螽可以脱身了。”
“姑母一事,多耐郎主废心。”付英礼谢。
“应该的。”晏迟拍拍付英的肩:“这也不难,虽说羿承钧重男孙,但太子的儿子跟清河王的儿子他必须分出主次,羿桢那幼子经一年调养已然康复,并非仍离不开付螽,这时只要羿栩的儿子甫一出世便惊哭不止,我又卜出这小儿是与付螽气运相冲,谏言羿承钧将付螽遣离,并令其永不得归临安,羿承钧为保太子一系男嗣,怕是迟疑都不会有些微便将准谏,等付螽离了临安自会有人接应,送去同你父亲团聚。”
原来这付英,正是付螽兄长付荥之子,付家三口,如今虽都效忠于晏迟,付荥却并不在临安城,付螽若能从皇城脱身,晏迟的打算是将其送出临安,那么日后她就能彻底安全,不怕露出付螽原来与他暗有联络的痕迹。
至于怎么让太子好容易盼得的嫡长子惊哭不止……
对于晏迟而言相当容易,这回他甚至都不需动用费尽心思安插在羿栩身边的耳目。
钟离矶收